那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沈聿深的心里。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立刻给老刀发了信息,让他想办法调取小区那个时间段、那个区域的监控,查一下那个女人的行踪。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沈聿深表面依旧平静,陪着林晚做最后一次产检,确认住院待产包,事无巨细,体贴入微。但暗地里,他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
老刀那边调查监控的结果并不理想,那个女人似乎对小区监控盲区很熟悉,几个关键路口都没拍到清晰正脸,最终消失在通往隔壁老旧小区的小巷里,线索断了。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就像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让人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和焦虑。对于沈聿深来说,这种感觉在林晚预产期临近时变得愈发强烈,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晚身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晚上睡觉时,他也变得异常惊醒,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从睡梦中惊醒,然后赶紧查看林晚的情况。
林晚自然也感受到了他这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情绪。她不禁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的情景,那时他们两个人正处于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僵局之中……
然而,林晚并没有责怪沈聿深的紧张,反而温柔地安慰他说:“别紧张,医生都说我条件很好,会顺利的。”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一股温暖的春风,吹过沈聿深那焦躁的心头。
沈聿深握着她浮肿的手,勉强笑了笑,把所有的担忧都压回心底。“嗯,我不紧张,我就是……盼着早点见到女儿。”
该来的总会来。
这天凌晨,天还没亮,林晚就在一阵规律且逐渐加强的宫缩中醒了过来。她推了推身边几乎瞬间惊醒的沈聿深:“好像……要生了。”
沈聿深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期待又恐慌。他强迫自己冷静,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先安抚林晚,然后立刻打电话联系医院和一直待命的产科团队,再叫醒保姆安排儿子。
家里瞬间忙而不乱地运转起来。
当林晚被稳妥地送上救护车,沈聿深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因为阵痛而沁出细汗的额头,心疼得无以复加。车子驶向医院,窗外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但沈聿深知道,光明就在前方。
抵达医院,林晚被直接推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家庭化产房。沈聿深穿上无菌服,跟了进去。他紧紧握着林晚的手,看着她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阵痛,嘴唇都被咬出了印子,却为了节省体力不肯叫出声,只觉得那痛仿佛也传到了他自己身上。
“疼就抓住我的手,或者咬我也行。”沈聿深把手臂递到她嘴边,声音沙哑。
林晚虚弱地摇摇头,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阵痛间隙,她看着沈聿深布满血丝、写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反而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没……没事,比怀儿子的时候……好多了……”
沈聿深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时间在产房里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医生和助产士专业而冷静地引导着,沈聿深就守在床边,喂水,擦汗,重复着鼓励的话,成了林晚最坚实的依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产房的窗户照射进来时,产房里响起了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
“生了!是个漂亮的千金!六斤八两,母女平安!”助产士喜悦地宣布。
那一刻,沈聿深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喜悦和激动!他看着护士手里那个浑身红彤彤、皱巴巴、却在他眼中如同天使般的小家伙,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他俯下身,亲吻着筋疲力尽、却满脸洋溢着幸福和骄傲的林晚,哽咽着说:“晚晚,辛苦了……我们有女儿了……谢谢你……”
林晚累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流泪的样子,满足地笑了。
小家伙被清理干净,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送到了林晚怀里。她那么小,那么软,闭着眼睛,小嘴巴无意识地嚅动着。林晚看着怀里的小女儿,觉得所有的痛苦和等待都值得了。
沈聿深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小不点,想碰又不敢碰,眼神里的珍视和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像你。”林晚轻声说,看着女儿小巧的鼻子和嘴巴。
“像你好,漂亮。”沈聿深的声音依旧带着激动的颤抖。他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的小手,那只小手立刻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微弱,却瞬间抓住了沈聿深全部的心神。
这一刻,所有的阴谋、危险、不安,仿佛都被这新生命带来的巨大喜悦冲散了。
林晚和孩子被送回VIp病房休息。沈聿深忙着办理各种手续,嘴角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他给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和商业伙伴发了简讯报喜,收获了一大堆祝福。
老刀也打来了电话道贺,并汇报了小区监控调查的最终结果——依旧没有锁定那个女人的明确身份,但基本排除了她是小区常住居民的可能。
沈聿深听着,看着病房里安然睡着的林晚和女儿,心中的阴霾被冲淡了不少。也许,真的是他太紧张,产生了错觉?现在女儿平安出生,周慕远也已伏法,那个所谓的“幽灵”,或许真的已经随着周慕远的失败而放弃了?
他让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全身心地沉浸在初为人父(第一次)的喜悦中。
下午,儿子被保姆带来了医院。小家伙看到妈妈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个“小怪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好奇地凑过去,踮着脚尖看。
“宝宝,这是妹妹。”林晚柔声对儿子说。
儿子似懂非懂,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妹妹的脸蛋,触感软软的,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一幕,让沈聿深和林晚相视而笑,心里充满了暖意。他们这个四口之家,终于完整了。
沈聿深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林晚抱着女儿、儿子凑在床边看的照片,这一次,他没有发朋友圈,只是设置成了手机屏保。这是他拼尽一切也想守护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圆满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病房门外,一个穿着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大框眼镜的保洁员,正低着头,慢吞吞地擦拭着走廊的扶手。
她的动作很慢,耳朵却似乎微微侧向病房的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温馨对话和孩子的笑声。
当沈聿深因为接电话短暂走出病房时,那个保洁员推着保洁车,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走廊尽头。
沈聿深正沉浸在喜悦中,并未留意。
保洁车在经过护士站旁边的医疗废物回收桶时,保洁员似乎不小心碰了一下桶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哐当”声。她连忙弯腰扶正,手指极快地在桶边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拂过,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类似黑色磁吸贴片的东西,被她悄无声息地粘了上去。
然后,她推着车,继续慢悠悠地工作,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自然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护士站里一个正在核对药品的年轻护士,抬头看了一眼保洁员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觉得这个保洁员好像有点面生,但很快又被手头的工作吸引,没再多想。
病房里,沈聿深打完电话,回到林晚床边,看着熟睡的妻子和女儿,还有趴在床边好奇看着妹妹的儿子,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意。
他以为,所有的风雨都已过去,迎接他们的将是温暖的阳光。
他却不知道,一片新的、更小的、也更难察觉的阴影,已经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再次贴近了他们。
那个黑色的磁吸贴片,在冰冷的医疗废物回收桶边缘,闪烁着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