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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巴士暗影与钢琴月光
(阮糯 oS:陆哲远……)
这个名字,和那双温和的眼睛,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故障车带来的些许烦躁。
连带着,心头那片盘踞多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短暂的偶遇稀释了几分,透进些微光亮。
“嘀——嘀——”
拖车来得很快,鸣笛声将我从短暂的出神中唤醒。
两位穿着统一制服的师傅利落地下了车,动作专业地开始检查、固定车辆。
“小姐,车我们先拖去检查,
您看是跟我们车去维修点,
还是需要送您去边度?”
一位年纪稍长的师傅操着粤语,客气地询问。
我摇了摇头,唇边不自觉地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轻松的痕迹。
“不用了,谢谢。
我自己安排就好。”
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
(阮糯 oS:离下午三点还早……)
目光掠过周围,这里虽非闹市,却也毗邻着一些颇有格调的临街小店。
(阮糯 oS:不如……就在附近随便走走吧。)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若是往常,我大概会直接叫车回家,
或是找个最近的咖啡馆独自待到练琴时间。
但此刻,那份想要“接触点人气”的念头,
因着刚才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暖,变得清晰而坚定起来。
师傅们没有多问,高效地办好了手续。
我看着自己的车被稳妥地安置上拖车,然后那辆黄色的工程车便汇入了车流。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我独自站在路边,午后的阳光将身影拉得细长。
不同于之前的孤立无援,此刻的心境,更像是一场临时起意的闲适。
我拢了拢手袋,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朝着不远处看起来有些绿意和人流的街道走去。
脚步不急不缓。
微风拂过脸颊,带来初夏特有的、温热中带着一丝清爽的气息。
街角面包店传来刚出炉糕点的甜香,夹杂着旁边花店飘出的清新植物气味。
(阮糯 oS: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走了。)
不再是为了采购画材,不再是为了赶赴预约,
只是单纯地行走,感受着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暖意,听着耳边混杂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
那个名字带来的细微涟漪,和这人间烟火的暖意交织在一起,无声地熨帖着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烙印。
心情,似乎真的好了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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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愉悦时,时间似乎也溜走得快了些。
在附近一家安静的餐厅用过简餐后,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午三点的钢琴练习还有一段空闲。
(阮糯 oS:或许……可以乘巴士过去。)
这个念头带着几分久违的随意。
习惯了自驾,偶尔体验一下城市的公共交通,似乎也能沾染上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
找到巴士站,恰好一辆双层巴士缓缓停靠。
我走上车,选了上层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光透过宽大的车窗,在车厢内投下明亮的光斑,随着车辆的行进轻轻晃动。
巴士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街景如同流动的画卷。
我微微侧头,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行人、店铺,感受着这份喧闹中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黏腻的、被注视的感觉,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脊背。
我下意识地蹙眉,用眼角的余光向侧后方扫去。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坐在斜后方的位置。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我的侧脸,然后是脖颈,一路向下……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和贪婪,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生理反感的笑意。
(阮糯 oS:……)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胃里隐隐有些不适。
我立刻转回头,面朝前方,将目光死死锁定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上,试图用冷漠筑起一道围墙。
可那道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牢牢钉在我身上。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视线更加赤裸地流连在我的背部曲线。
(阮糯 oS:恶心。)
一股混合着愤怒、羞耻和轻微恐惧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我下意识地收拢双臂,环抱住自己,这个细微的防御姿态,却仿佛更加刺激了对方。
巴士在一个站台停下,又启动。
车厢微微摇晃。
我感觉到,那个男人……他似乎站了起来。
一股带着烟味和廉价古龙水的气息,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停在了我旁边的过道上。
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就那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射下来,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阮糯 oS:他想做什么?)
我的指尖微微发凉,蜷缩在掌心。
心脏在胸腔里加快了跳动,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被侵犯领地的警报在尖锐鸣响。
我强忍着立刻起身换位置的冲动,知道这可能会引来更过分的纠缠。
只是将身体更紧地靠向车窗,最大限度地拉开与他的距离,用后脑勺对着他,用全身的细胞表达着拒绝。
阳光依旧明媚,车厢内广播报着站名,其他乘客低声交谈。
可在我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无声的对抗。
那份因偶遇而带来的短暂愉悦,此刻已被这现实的不堪彻底驱散。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熟悉的疏离感,重新严密地包裹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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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那个男人身上劣质古龙水与烟草混合的浑浊气味。
他站在过道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黏腻的视线在我后背、颈侧逡巡不去,
像潮湿的苔藓附着在皮肤上,引起一阵生理性的战栗。
(阮糯 oS:不能慌……)
我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建筑物的线条都因紧绷的神经而显得有些扭曲。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细微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表面的镇定。
我知道,任何一丝怯懦的流露,都可能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
车厢内的广播再次响起,报出一个站名。
(阮糯 oS:下一站……就快到了。)
一个念头迅速闪过。我不能继续待在这个被动的处境里。
就在巴士开始减速,准备靠向下一站时,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积蓄了所有力量,倏然站起身!
动作果断,甚至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决绝。
我的起身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试图挡住一点过道,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没有看他,目光平视前方。
我侧过身,尽可能避免任何接触,
用手袋隔在彼此之间,凭着一种本能般的敏捷,从他身侧那有限的空隙中快速穿行而过。
高跟鞋踩在车厢地板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叩、叩”声,与我擂鼓般的心跳形成反差。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错愕又带着不甘的视线仍追在身后,像冰冷的针。
我没有回头。
快步走下蜿蜒的楼梯,在下层车门打开的瞬间,几乎是逃离般踏入了外面明媚而喧闹的空气中。
“呼——”
站台上,我微微喘息,阳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
背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消失,
但一种冰冷的、被冒犯的恶心感,却像一层看不见的灰尘,顽固地附着在身上。
我抬手,下意识地拢了拢刚才被他视线肆意打量的手臂,指尖冰凉。
巴士关上门,缓缓驶离。
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弹。
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过快的心率,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拾起被那短暂几分钟几乎击碎的安全感。
(阮糯 oS:还是……叫车吧。)
那份想要体验市井人气的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天真而不合时宜。
我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着叫车软件,定位,确认。
当看到接单信息跳出来时,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
我抬起头,望向香港大会堂的方向,目光重新变得清冷而疏离。
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像一块被强行投入湖面的污渍,虽然涟漪正在慢慢平息,但水质的澄澈,终究是暂时地被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