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示会的成功,像一阵温润的夏风,吹散了项目组里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顾泽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再仅仅是“顾总的儿子”,而是真正成为了团队不可或缺的“顾泽野”。这种认同感,并非来自父亲的钦点或职位的赋予,而是源自一行行精妙的代码、一次次深夜的攻坚,和那场赢得满堂彩的演示。它沉甸甸的,比任何褒奖都更让人心安。
项目的推进进入了快车道。有了初步成型的核心模块和稳固的团队信任,后续的开发工作虽然依旧繁重,却少了许多最初的磕绊与内部消耗。顾泽野也逐渐找到了节奏,不再是那个需要靠透支所有个人时间来填补经验空白的少年。他开始学习更高效地管理时间,分配任务。
当然,“高中生”与“项目主策划”的双重身份,依旧需要他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但他乐在其中。
晚上,项目组为了庆祝阶段性胜利,集体聚餐。地点选在公司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烧烤店。烟火气缭绕,啤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气氛热烈而融洽。
几杯饮料下肚,团队里最年轻的工程师,那个之前对顾泽野的“理想化”设计反驳得最委婉也最坚持的张工,端着杯子凑过来,脸上带着点酒后吐真言的憨直:“泽野,说真的,最开始顾总让你来带队,我心里是直打鼓的。倒不是怀疑你的技术,就是觉得……嗯,你太年轻,怕你吃不了苦,也怕咱们这项目成了……呃,那种玩意儿。”他没明说,但大家都懂“太子爷”的镀金游戏。
顾泽野笑了笑,和他碰了下杯,玻璃发出轻轻的“叮”声。“我明白。”他坦然地说,“换了我,可能也会这么想。”
李工在一旁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感慨:“可现在不一样了。那天晚上你搞定粒子系统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这项目,有戏!你小子,脑子里有点东西,关键是,还肯拼。”他用力拍了拍顾泽野的肩膀,“来,我敬你一杯,为了咱们的‘星云’!”
“为了星云!”大家都笑着举杯。
这一刻,顾泽野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他不再是孤身奋战,他拥有了可以并肩的伙伴,赢得了纯粹的、基于能力和品格的尊重。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在这个由代码和梦想构筑的王国里。
聚餐结束,已是深夜。顾泽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公司,走进了那间熟悉的测试室。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仪器待机时细微的嗡鸣。他独自坐在巨大的演示屏前,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白日的喧嚣和赞誉褪去,此刻的寂静让他能够更清晰地审视自己。演示会的成功固然可喜,但他知道,这远非终点。项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父亲的肯定,团队的信任,既是动力,也是沉甸甸的压力。
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仿佛能触摸到那些由他主导创造的、流淌的代码与绚烂的星云。
“顾泽野……”他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就在这时,测试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泽野回头,意外地看到父亲站在门口。
顾父似乎也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微微顿了一下,才走进来。他没有开主灯,只是借着窗外的微光,走到儿子身边。
“还没回去?”顾父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
“嗯,想想后续的优化方案。”顾泽野答道。
父子二人一时无话,并排站着,望着那片漆黑的屏幕,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背后那个正在孕育中的宏大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顾父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比平日少了几分严厉:“今天,做得很好。”
不是对项目的评价“不错”,而是对他个人的肯定“做得很好”。
顾泽野心头微震,侧头看向父亲。逆着光,他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重量。
“谢谢爸。”
“但别松懈。”顾父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市场考验,比内部演示要残酷得多。”
“我知道。”顾泽野点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明亮,“我会继续努力。”
顾父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站了片刻,然后转身,拍了拍他的臂膀:“早点回去休息,你妈妈担心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顾泽野独自留在测试室里,回味着父亲那简短却意义非凡的肯定,还有掌心残留的、带着温度的触感。他再次望向窗外那片璀璨而陌生的城市灯火,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知道,前路漫漫,挑战依旧。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握紧了自己的名字——顾泽野。他将用这个名字,继续书写属于他的,也是属于他们整个团队的星辰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