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露营当天。谢怀蝶和许知夏的住处一片兵荒马乱的忙碌景象,原因无他——起晚了!
“许知夏!都怪你!”谢怀蝶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最后几件衣服塞进背包,一边数落,“晚上非要看我打游戏,看着看着就要一起打,结果一打就打到了半夜四点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起晚了!”
被他指责的许知夏相比之下显得镇定许多,他快速而有序地检查着必备物品清单,同时将一早榨好并装进保温杯的果汁递过去,语气平静地认下全部责任:“怪我。”
“不怪你怪谁?!啊?”谢怀蝶接过水杯塞进侧袋,拉上背包拉链,动作一气呵成,嘴里还在念叨,“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晚了,赶紧走吧!平常迟到也就算了,今天大巴车可不会等我们!”
许知夏背上自己的包,拎起装有两份午餐的袋子,闻言非常理性地提供了一个备选方案:“迟到了可以打车自己去露营基地。”
谢怀蝶被他这过于冷静的提议噎了一下,瞬间想起以许知夏的作风和财力,这绝对是他说到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无语地瞪了许知夏一眼,一把抓过桌上的手机和钥匙,“打什么车!快跑吧你!”
他拉着许知夏就往外冲,砰地关上门。
两人一路小跑着出去,秋日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谢怀蝶跑得有点急,额前碎发被风吹乱,喘着气,还不忘继续吐槽:“下次,下次绝对不通宵了!听见没?”
跑在他身侧,轻松跟上他步伐的许知夏,侧头看着他因为奔跑和着急而泛红的脸颊,从善如流地应道:“嗯。”
“你‘嗯’得倒是快……”谢怀蝶小声嘀咕,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冲到学校操场,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大巴车,学生们也按班级排成了还算整齐的队伍。他们这狼狈的迟到入场,立刻被眼尖的班主任老李捕捉到了。
“谢怀蝶!许知夏!你们两个!快点!还想不想去了?”老李板着脸,声音洪亮。
“想!”谢怀蝶自从病症好转后,整个人活泼外放了不少,此刻虽然跑得有点喘,但回答得中气十足,拉着许知夏就活力满满地冲向了班级队伍。
一跑过去,就看见另外四人已经等在那边了。
林言卿这次罕见地没捧着书看,只是安静地站着,脸上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平静(看来周末是真被祁余“收拾”老实了)。
祁余站在他旁边,双手插兜,嘴角上扬,眼神里透着明显的满意和得意。
繁若和琳熙则已经开始解决她们那庞大的零食库存了,手里拿着巧克力棒。看见他们过来,繁若热情地挥手:“知夏,怀蝶,这边这边!来来来,来块巧克力先垫垫?”
繁若说着就寄了一块儿过去。谢怀蝶却没接。摆摆手,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谢谢繁姐,我晕车,上车前不能吃太多,就不吃了。”
“啊?晕车啊?”繁若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手,“你看这就巧了!我买了晕车药!”她说着从自己的斜挎小包里拿了一板药,整整25片,利索地掰下两粒完整的递给谢怀蝶,“给,吃了应该能好点。”
“谢谢。”谢怀蝶接过药,道了声谢。
旁边的许知夏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谢怀蝶,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以前不晕车的。”
谢怀蝶却像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语气轻快平静,甚至带着点自我调侃:“可能是当时撞着脑子,哪根负责平衡的神经也被顺便撞了一下吧。没事儿,小问题。”
他说完,拧开自己带来的杯子,仰头就把药片咽了下去,动作干脆,仿佛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可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许知夏心里,带来一阵绵密尖锐的痛楚。
初中那三年……他缺席的那三年……他的蝶儿到底还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细微创伤?
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在他身边?这种后知后觉的无力感和心疼瞬间攫住了他。
谢怀蝶喝完水,一转头,就见许知夏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复杂,明显在愣神。“哥?哥哥?许、知、夏!”他伸手在许知夏眼前晃了晃。
许知夏猛地回神,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嗯?”
“愣什么神呢?车快开了。”谢怀蝶疑惑地问。
“没。”许知夏垂下眼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只是心里有个念头清晰起来——他得回去把家里所有桌角、柜角都贴上防撞条,不,所有可能让他磕着碰着的地方,都得处理一遍。
“哦。行吧。”谢怀蝶见他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觉得今天的许知夏好像格外沉默一些。
就在这时,集合的哨声吹响了,打断了这短暂的静谧。祁余在一旁咋呼着催促大家上车,露营的兴奋感重新笼罩下来,冲散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
“来来来,晕车的同学往前坐,不晕车的往后坐坐,互相体谅一下啊!”老李不知何时掏出了个大喇叭,声音洪亮地指挥着。
谢怀蝶被那喇叭震得脑仁疼,他皱着眉,单手捂着一边耳朵,背着包上了车。另外四人紧跟在他和许知夏身后。
谢怀蝶径直走向大巴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许知夏自然坐在了他旁边。
祁余、林言卿、繁若和琳熙都不晕车,便往后排走去。经过他们时,祁余掏出手机,朝谢怀蝶和许知夏晃了晃,用口型示意:一会儿手机聊。
谢怀蝶回了个“oK”的手势。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车,大巴缓缓启动。晕车药需要提前半小时吃才能起效,谢怀蝶这临出发才吃下去的药片,显然没能立刻发挥作用。
车子开了不到二十分钟,随着道路的轻微颠簸和车厢内略显沉闷的空气,谢怀蝶的脸色就开始微微发白,眉头也越皱越紧。
啧……难受,看东西好模糊。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心里一阵烦躁。
许知夏一直留意着他的状态,见状,拧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递到他嘴边,声音放得很轻:“喝点温水?”
谢怀蝶眼皮都没抬,偏开头,语气有些冲:“喝不下。拿走。” 晕车带来的恶心感让他对任何进入口中的东西都感到排斥。
许知夏默默收回水杯,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盒柠檬糖,剥开一颗递过去:“那吃点柠檬糖?酸的可能会舒服点。”
“不吃。”谢怀蝶依旧拒绝,声音带着不耐和虚弱。
许知夏看着他难受却强忍的样子,抿了抿唇,没再尝试递东西。他伸手,动作极轻地将谢怀蝶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谢怀蝶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拒绝。额角接触到许知夏坚实而温热的肩膀,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吧。”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大半重量靠在许知夏身上,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胃里翻涌的不适,试图在颠簸中寻找一丝安稳。
许知夏保持着肩膀的稳定,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则悄悄拿出手机,在只有他们六个人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许知夏:「他晕车,睡了。安静。」
后面立刻跟了几条回复。
祁余:「收到!让谢哥好好休息!」
繁若:「[oK手势]需要什么随时说!」
琳熙:「我们小声点。」
林言卿:「嗯。」
许知夏收起手机,目光落在谢怀蝶微微蹙着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谢怀蝶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大巴车沿着公路平稳行驶,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中途经过了两个服务区时短暂的停留。
每次车子减速、进站、再启动,轻微的晃动和冲击力都会让浅眠的谢怀蝶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
他半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下意识地咕哝:“到了?”
许知夏每次都耐心地低声回答,手臂稳稳地护着他:“还没到,你继续睡吧。”
“嗯……”谢怀蝶便又放心地靠回去,闭上眼睛,在许知夏刻意维持的稳定姿态和熟悉的气息包裹下,再次沉入不安稳但必要的休憩中。
而坐在车厢后半段、位置最高一排的祁余、繁若、林言卿和琳熙,几乎将前排那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一路看了过来。
祁余看着许知夏那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易碎珍宝的样子,忍不住碰了碰旁边还在咔嚓咔嚓吃薯片的繁若,压低声音:“繁姐,别吃了,这狗粮你还没吃够吗?零食还能吃得下去啊?”
繁若咽下嘴里的薯片,义正辞严,眼睛却亮晶晶的:“你这话说的,边磕cp边吃零食,这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双重享受懂不懂?” 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目光依旧锁定前排。
祁余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幸福。但我算是吃够了,齁得慌。” 他说着把头往旁边窗户方向一撇,想眼不见为净。
这一扭头,视线正好扫过坐在他另一侧的林言卿。
只见林言卿不知何时,手里又捧上了一本书,正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光线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祁余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林言卿!你手上的是什么?!”
林言卿头也没抬,翻过一页,平静地回答:“书。”
“你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说没带书吗?!!” 祁余想起出门前自己严防死守,确认了这家伙书包里除了必需品没别的东西。
林言卿这才从书页上抬起眼,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就带了一本。”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无足轻重的小事。
祁余:“……” 他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林言卿,手指都在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拿来。”
林言卿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权衡“继续看书”和“避免在车上发生肢体冲突”哪个更重要。
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合上书,递了过去。“给,你别弄——”
祁余一把夺过那本厚厚的书,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自己随身的背包最底层,拉好拉链,恶狠狠地警告:“闭嘴,没收!直到露营结束!你再敢摸出一本试试!”
林言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祁余鼓鼓囊囊的背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侧影透出一种“不与傻瓜论短长”的淡然,以及一丝计划被迫中断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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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终于结束了在盘山公路上的左拐右绕,稳稳地停靠在一个开阔的露营基地停车场。
“啪啪,”老李拍了拍手,声音透过车厢传来,“好了,同学们,到地方了,到地方了!都醒醒神,睡着的互相叫一叫,带好随身物品,按顺序下车!”
谢怀蝶就坐在前排,离老李最近,加上本身睡眠就浅,立刻被这声音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从许知夏肩膀上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茫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唔……到了?”
“嗯,”许知夏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伸手帮他理了理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走吧。”
“好。”谢怀蝶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车外清新的空气,感觉晕车带来的不适消散了大半,精神也振奋起来。跟着许知夏一起下了车。
而车厢另一边,则上演着另一幕。
繁若和琳熙已经收拾好东西,看着旁边歪着头睡得正香的祁余,繁若伸手推了推他:“祁余,醒醒,到地方了!”
祁余毫无反应,甚至还咂了咂嘴。
“不是吧?睡得这么沉?怎么叫不醒啊?”繁若加大了摇晃的力度。但祁余还是睡得死沉。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林言卿看了看这样的祁余,忽然俯身凑近他耳边,用不高但清晰的声音说:“其实我口袋里还有一本书。”
原本睡得天昏地暗的祁余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坐直。
“哪儿呢?交出来!”祁余说着就向他伸了伸手。
林言卿敏捷地后撤一步,避开他的“魔爪”,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语气平淡:“骗你的,没了。走了。” 说完,拎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跟着人流往车下走。
祁余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你!算了。”他挠了挠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起背包,嘴里嘟囔着“林言卿你学坏了”,赶紧追了下去。
车下,清新的山风扑面而来,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和茂密的树林,近处是规划好的露营区域和星星点点的帐篷。先下车的谢怀蝶和许知夏已经和后面下来的繁若、琳熙汇合,正等着他们。
祁余一下车就冲到林言卿旁边,勾住他的脖子“质问”:“好你个林言卿,居然敢诈我!”
林言卿面无表情地把他胳膊掰开:“有效就行。”
谢怀蝶看着这对活宝,忍不住笑了,感觉这次露营肯定会非常热闹。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周围陌生的景色,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期待。
“走吧,”许知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去找我们的营地。”
六人小组,终于在这片山清水秀之地正式集结完毕,为期两天的露营生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