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统领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亲手将拓印的地图与“古仙人洞府”的详细情报，用最快的猎鹰加急送往千里之外的都城。
……
大业王朝，宰相府。
魏忠枯瘦的手指捏着那份来自断魂江的密报。
他浑浊的眼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翻涌着病态的猜忌。
长生。
为了这两个字，他穷尽半生，算计了无数人，踏过了累累白骨。
这等逆天改命之物，岂会如此轻易找到？
太顺了。
顺得像一个早已挖好的坑，就等着他兴高采烈地跳下去。
“相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长生有望，您……”
一名心腹幕僚上前，谄媚的话还没说完。
“闭嘴。”
魏忠将密报丢在桌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透着一股阴狠。
“传令，让影卫继续监视那座洞府，不许深入。”
“另外，备车马，老夫要亲自去一趟断魂江。”
幕僚大惊失色：“相爷！您千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
“一群只懂用刀的蠢货，能看穿什么？”
魏忠一声冷哼，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酷厉的弧度。
“这次，老夫要带一个真正的‘猎人’过去。”
他轻轻拍了拍手。
书房最阴暗的角落，一道佝偻的黑影缓缓蠕动，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干瘪如同风干橘皮的老妇，脸上戴着斑驳的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与草药混合的气味，随着她的移动弥漫开来。
“鬼面婆。”
“相爷有何吩咐？”
“跟老夫走一趟。”
“去闻闻……‘长生’的味道。”
……
轮回镜外，斩仙台。
当鬼面婆的身影出现在镜中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阎王爷猛然睁开了眼。
他死死盯着那个干瘦的老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此人身上死气、怨气、蛊毒之气交缠，非人间正道，手段极其歹毒。”
“这画师的麻烦，大了。”
……
三日后，断魂江畔，临时营地。
魏忠的銮驾抵达时，影卫统领正狼狈不堪地汇报着情况。
他们派人进入那“仙人洞府”，却如同进入活的山腹，数批人马进去便再无音讯，仿佛被山石吞噬。
魏忠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下马车。
鬼面婆紧随其后。
她无视了那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仙人洞府”，径直走到影卫统领面前。
“东西呢？”
影卫统领不敢怠慢，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
里面，正是那块从河湾树根里找到的，属于顾澈的碎布。
鬼面婆伸出干枯的手，从腰间皮囊里，捏出一只通体血红的甲虫。
她将甲虫放在碎布上。
那甲虫只是嗅了一下，原本安静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变得狂躁不安，背上的翅翼疯狂振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
下一刻，它猛地调转方向。
没有飞向那座“仙人洞府”。
而是直勾勾地，指向了水帘之后，那片被桃花瘴气笼罩的山壁！
鬼面婆那张鬼脸面具下，发出一阵咯咯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相爷，恭喜。”
“您的‘长生泉’，不在这石头洞里，而在那片漂亮的桃花月影之中。”
她伸出手指，点向水帘的方向。
“这洞府，不过是人家画出来的一只‘瓮’。”
“想请您这只老鳖入瓮，慢慢耗死您的耐心和人手呢。”
轰！
魏忠的脑子里炸开了。
被耍了！
他魏忠，权倾朝野，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上。
今天，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用一个画出来的假象，困住了他最精锐的影卫整整三天！
折损近半人手！
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紫青色，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好……”
“好一个画师！”
“好一个请君入瓮！”
暴怒最终化为最极致的杀意。
“传本相钧令！”
他的尖叫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召集‘黑水营’！给本相把这座山围起来！”
所谓的“黑水营”，是魏忠用无数金银和禁药喂养的五百私兵，是见不得光的死士，其战力远在影卫之上。
“用火油，给本相烧山！”
“我不管里面是桃花源还是鬼门关，今天，我就要让它变成一片焦土！”
……
山顶。
顾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山下，黑压压的人影取代了之前的零散营地，汇聚成一股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洪流。
他们开始在山林间泼洒黑色的火油。
一股刺鼻的味道顺着风，飘入了桃花源。
对方不玩虚的了。
他的计谋，在绝对的力量和更诡异的手段面前，被识破了。
对方要用最纯粹、最压倒性的暴力，把他连同整个桃花源，从这世上彻底抹去。
当顾澈带着这个消息回到村里时，整个月影村的天，塌了。
“烧山……他们要烧山！”
“我们被包围了！”
“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哭喊，咒骂，祈求，混成一片。
月曦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到了顾澈面前。
她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茶色的眸子却异常清澈。
“顾大哥。”
“若事不可为，你便自己走吧。”
“你是外来人，你有本事，一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的。不要管我们了。”
她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说气话。
她只是觉得，不能再把这个为了他们而奋战的男人，一起拖入地狱。
顾澈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缕乱发，然后，坚定地牵住了她冰凉的手。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绝望哭喊的村民，落在了村子中央，那棵在日光下依旧散发着淡淡月华的通天神树上。
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大胆，甚至称得上是亵渎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