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那句“留意幼弟安危”的提醒,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散了沈家小院连日来因凑齐聘礼而带来的短暂欢欣。送走阿福,关上院门,周氏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眼疾手快的沈厚德一把扶住。
“他……他爹……”周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煞白,“他们……他们还想对安安下手?安安才多大啊!这帮天杀的啊!”她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死死攥着丈夫的胳膊。
沈厚德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汉子,此刻也是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敢动安安……我跟他们拼了!”
连懵懂的小沈安都感受到了家里骤然紧绷的气氛,吓得丢下手里玩的小木棍,跑过来抱住沈清辞的腿,小脸发白:“姐……我怕……”
沈清辞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冷又痛。生意上的打压、配方上的觊觎,她都可以想办法周旋,但唯独家人,尤其是年幼的弟弟,是她的绝对底线!对方竟然卑劣到用孩子来威胁,这彻底激怒了她,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她是全家人的主心骨,绝不能先乱了阵脚。她蹲下身,将弟弟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安安不怕,有爹娘和姐姐在呢,谁也不敢欺负咱们安安。”
安抚好弟弟,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惊惶失措的父母,语气坚定地说:“爹,娘,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越怕,坏人越得意!咱们得立刻行动起来,把家守得跟铁桶一样!”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周氏和沈厚德勉强镇定下来。
“对!阿辞说得对!”周氏抹了把眼泪,咬牙道,“咱们不能坐等着挨打!”
沈厚德也重重点头:“你说咋办,爹听你的!”
沈清辞环顾了一下虽然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大脑飞速运转。
“第一,从今天起,院门时刻落闩,不是熟面孔绝不开门。爹,您辛苦点,晚上咱们轮流守夜,听到任何动静就敲铜盆!”
“成!我今晚就不睡了!”沈厚德立刻应道。
“第二,娘,安安以后不能再一个人出去玩了。去蒙学馆,爹或者我亲自接送,寸步不离!”
“哎!娘知道了!娘以后走哪儿都带着他!”周氏一把将小儿子揽到身边。
“第三,”沈清辞目光沉静,“铺子照常开,活儿照常干,但咱们心里得绷紧弦。尤其是吃食入口的东西,娘,咱们得更仔细,水源、食材,每一样都得反复查验!”
“好!好!都听你的!”周氏和沈厚德连连点头。
说干就干!沈厚德立刻找来工具,“哐哐哐”地把院门和屋门的老旧门闩都检查加固了一遍,又找了根结实的木棍放在门后。周氏则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检查,尤其是灶房和水缸,看得格外仔细。连小沈安都懂事地把自己散落在院子里的玩具都捡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让家里更安全似的。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该做晚饭了,周氏去水缸舀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犹豫地看向女儿:“阿辞,这水……”
沈清辞明白母亲的担忧,走过去,亲自舀起一瓢水,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确认无异样,才点点头:“娘,没事,水是清的。但以后用水前,咱们都多留个心眼。”
“哎!”周氏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淘米。
晚饭桌上,虽然摆着往常一样的卤味和青菜,但大家都有些食不知味。周氏不停地给沈安夹菜,眼睛却时不时警惕地瞟向窗户和门口。沈厚德更是吃两口就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爹,娘,吃饭吧。”沈清辞给父母各夹了一筷子菜,努力让语气轻松些,“咱们不能自己先吓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得过。坏人就是想看咱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咱们偏不让他们得逞!”
她的话起了作用,周氏和沈厚德对视一眼,勉强笑了笑,开始认真吃饭。
“姐,吃肉肉。”小沈安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夹了一块最小的卤豆干,努力想放到姐姐碗里,那认真的小模样,让沈清辞心里一暖,鼻子却有些发酸。
饭后,沈清辞主动揽下洗碗的活儿,让受惊的父母早点休息。周氏却不肯,执意在一旁陪着。母女俩就着昏暗的油灯光,默默地洗着碗筷。
“阿辞,”周氏忽然低声说,“娘这心里……还是慌得很。你说……他们真的敢……敢对小孩子下手吗?这……这可是伤天害理啊!”
沈清辞沉默了一下,水流声哗哗作响。她何尝不害怕?但此刻,她必须给母亲信心。
“娘,咱们往最坏处想,往最好处做。陆公子既然提醒了,咱们就得防。但只要咱们自己够小心,不给坏人机会,他们就奈何不了咱们。”
夜深了,沈厚德抱着那根木棍,坚持要守第一班夜。沈清辞和周氏带着沈安回屋躺下。然而,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沈清辞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窗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风声、虫鸣、甚至远处隐约的狗吠,都让她心惊肉跳。隔壁屋里,也能听到父母压抑的翻身和叹息声。
直到后半夜,沈清辞才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哐当”声和父亲的厉喝惊醒!
“谁?!谁在外面!”
沈清辞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狂跳!周氏也吓得立刻搂紧了身边还在熟睡的沈安。
“他爹!怎么了?”周氏颤声问道。
院子里传来沈厚德紧张的声音:“好像……好像有东西碰倒了院墙根的柴火堆!”
沈清辞立刻披衣下床,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砍柴刀,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周氏也紧张地跟了过来。母女俩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月色朦胧,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沈厚德手持木棍,警惕地站在院中央,紧盯着墙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风声,再无异响。
“可能……可能是野猫吧?”周氏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期盼。
沈厚德又仔细查看了一圈,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走回屋门口,对妻女摇摇头:“没看见人,兴许……真是野猫。”
虚惊一场。
但这一吓,让全家人的睡意彻底消失了。后半夜,沈清辞接替了父亲守夜。她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院子里清冷的月光,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感。这种被动防备、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天快亮时,沈清辞终于感到一丝疲惫。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准备去灶房生火做早饭。然而,当她走到院墙边,无意中瞥见昨晚父亲说被碰倒的柴火堆时,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散乱的柴火旁边,湿润的泥地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不属于他们一家任何人的脚印痕迹!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绝不是野猫的爪印!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昨晚,真的有人来过!阿福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