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那几辆看似寻常的马车和那些扮作路客、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劲装汉子,让容婆婆瞬间绷紧了神经。她死死拉住沈清辞,两人伏在山梁的灌木丛后,屏息观察。
“不对劲……”容婆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寒意,“这村子偏僻,平日少有外人,更别说这种时辰、这种打扮的人扎堆出现。看他们的站姿和眼神,都是练家子,绝非普通行商。”
沈清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升起的一点安稳感瞬间破碎。“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十有八九。”容婆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村子唯一的通路被他们把住了,我们这样下去就是自投罗网。看来,这个据点也暴露了,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干净。”
就在这时,村子里走出一个扛着柴刀的憨厚老汉,像是要出村砍柴。他路过那几辆马车时,其中一个劲装汉子看似随意地上前搭话,递了根烟袋。老汉摆手笑着推辞,两人交谈了几句。那汉子拍了拍老汉的肩膀,老汉便继续往村外走了。
容婆婆眯着眼仔细观察着那汉子的动作,低声道:“看那递烟的动作,手指在老汉肩胛穴附近按了一下,是暗号!这老汉是他们的人!这村子……怕是已经被渗透了!”
沈清辞后背发凉。对方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这么隐秘的猎户村都能控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清辞声音发颤。
“不能进村了。”容婆婆果断道,“原路返回也不安全,对方可能留有眼线。我们得另找地方躲藏,等天黑再想办法联系少爷。”
容婆婆仔细观察着四周地形,最终指向山谷另一侧一片更加茂密、地势险峻的原始山林:“去那边!林深树密,容易藏身。我知道山里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勉强能落脚。”
事到如今,只能听从容婆婆的安排。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脊,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绕了一个大圈,艰难地向那片原始山林摸去。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丛生。沈清辞咬着牙紧跟容婆婆,衣裙被划破了好几处,手心也被磨破了皮,但她一声不吭。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不能成为累赘。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找到了那个猎人小屋。小屋早已破败不堪,屋顶漏风,墙壁歪斜,但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容婆婆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危险痕迹,才带着沈清辞进去。
屋内积满灰尘,只有一张破木床和一个石砌的灶台。容婆婆简单清扫出一块地方,生起一小堆火,驱散寒意和湿气。两人就着冷水吃了点干粮,相对无言,气氛凝重。
“容婆婆,”沈清辞终于忍不住问道,“陆公子和吴伯他们……现在安全吗?庄子那边……”
容婆婆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却坚毅的脸:“少爷那边,暂时应该无大碍。赵巡检退走后,对方短期内不敢再用官府明面施压。庄子加强了戒备,又有我们的人暗中策应,守几天应该没问题。怕就怕……对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后手。”
她叹了口气,看向沈清辞:“丫头,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对方势力渗透得如此之深,连这等隐秘的备用据点都能控制。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沈清辞握紧拳头:“我不怕难走,只是……不想一直这样被动挨打。我们能不能做点什么?”
容婆婆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有这份心就好。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等待时机。少爷和吴伯肯定在想办法,我们需要耐心。”
夜深了,山林里风声呼啸,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沈清辞蜷缩在火堆旁,毫无睡意。她想起父母和弟弟,不知道他们被送到了哪里,是否安全;想起陆景珩和吴伯,面临重重压力;想起那株命运多舛的清心兰……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力感。
就在这时,远处夜空中,突然升起一点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绿色光芒,如同萤火,但亮度更高,方向正是陆家庄所在的大致方位!
“信号箭!”容婆婆猛地坐起,脸色剧变,“绿色……是紧急求援信号!庄子里出大事了!”
沈清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紧急求援?陆公子他们遇到危险了?!
“不行!我得回去!”容婆婆霍然起身,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少爷那边肯定遇到了大麻烦!不然不会发这种信号!”
“可是容婆婆!您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沈清辞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容婆婆眼神决绝,“少爷若有闪失,一切就都完了!丫头,你留在这里,这地方暂时安全,食物和水还够撑两天。等我消息!如果……如果三天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想办法往东走,三十里外有个白云观,去找一个叫静玄的道姑,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她会帮你!”
说完,容婆婆不容沈清辞反对,迅速收拾了一下,将大部分干粮和水留给她,又塞给她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拿着防身!记住,藏好!除非我回来,否则别相信任何人!”话音未落,她已如狸猫般闪出小屋,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容婆婆!”沈清辞追到门口,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山林和呼啸的风声。她孤零零地站在破败的门口,恐惧和担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容婆婆回去了,生死未卜;陆家庄危在旦夕;自己被困在这荒山野岭,前途未卜……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瞬间击垮了她,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着,肩膀剧烈地颤抖。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发紧。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痕。不行,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容婆婆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藏好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屋内,将火堆拨得更旺些,紧紧握着容婆婆给的匕首,靠在墙角。她不敢睡,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沈清辞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不敢生火,只吃了一点冷硬的干粮。大部分时间,她都躲在屋里,透过墙壁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山林。她一遍遍回忆着容婆婆教她的野外生存要点,规划着万一需要逃离的路线。
傍晚时分,她正蜷在墙角,怀中那枚沉寂了许久的玉扣,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热感!这热度很轻,不像之前那样灼烫,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提醒?
沈清辞心中一惊,连忙掏出玉扣。玉扣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那股温热感稳定而持续。这是……吴伯在联系她?还是陆公子?这种温和的感应,是什么意思?是报平安?还是……某种指引?
她紧紧握着玉扣,心中涌起一丝希望。这感应,至少说明玉扣的另一端还有人!她仔细感受着那温热的方向,似乎……隐隐指向东南方?可是东南方是哪里?是陆家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就在她凝神感受、试图找出更多线索时,小屋外远处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沈清辞浑身一僵,瞬间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起来!有人!是容婆婆回来了?还是……搜索的敌人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