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幻兽的尾巴还悬在半空，指尖般的爪子微微张开，指向山脉深处。云璃屏住呼吸，掌心贴着它温热的背脊，能感觉到那股微弱却清晰的波动正顺着血脉传递而出。它的眼睛半睁着，瞳孔里流转的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似方才的混沌，而是带着某种笃定。
“它还想走？”林婉儿蹲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雷鸣已经站起身，手掌按在臂铠上，目光扫向那个方向：“刚才那雾里的影子……不是错觉。”
夜无痕没说话，只是走到云璃身边半步的位置，视线顺着小幻兽所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山脊起伏，云层低垂，风从谷口吹来，带着湿冷的气息。他抬起手，指尖掠过空气，感受灵流的走向。
“那边有断崖，路不好走。”他终于开口，“但确实通向北境边城——青岩关。”
林婉儿立刻从腰间取出玉符，指尖一触，符面顿时泛起涟漪般的光纹。她皱眉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画面，忽然低声念出几个字：“守御……崩溃……请求支援……”
“青岩关出事了。”她抬头看向众人，“消息是加密传来的，来源是城防司副将，应该没被截获。”
云璃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家伙，它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尾巴没有放下。她轻轻抚过它额间的鳞痕，那里还在微微发烫，像埋着一块烧热的石子。她闭眼，试着用意念去碰触它的感知——不再是单纯的安抚，而是一种探询。
画面碎片般闪现：灰雾弥漫的街道、扭曲的幻兽影子、城墙上崩裂的符文阵列……还有一道黑影站在钟楼顶端，手中握着一根缠绕暗光的权杖。
她猛地睁开眼。
“是暗影尊者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三人都绷紧了神经，“他们用了被污染的幻兽攻城，方式和上次袭击落星谷时一样。”
雷鸣啐了一口：“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但现在的问题是，”林婉儿咬了咬唇，“我们该不该改道？小幻兽刚出生不到半天，能不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云璃没立刻回答。她将小幻兽轻轻裹进披风里，动作小心地托起它。它四肢软软地蜷缩着，呼吸平稳，五彩绒毛的颜色已不再剧烈跳动，而是缓慢地流转，如同晨昏交替时天边的霞色。
晨曦灵蝶从她肩头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光弧，随即落在披风边缘，双翼轻振，洒下一层薄如纱的光晕，将小幻兽整个笼罩其中。
“它能撑住。”云璃说，“晨曦灵蝶可以持续供给光能，只要我不远离它。”
夜无痕点头：“那就走。青岩关一旦失守，北线三座城邦都会暴露在敌前。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幻兽身上，“它指向的那个方向，未必只是巧合。”
“你是说……它知道些什么？”林婉儿眼睛亮了起来。
“或许不是‘知道’。”云璃轻声说，“而是感应。就像鸟归林、鱼入水，有些路，生来就该走。”
雷鸣咧嘴一笑：“那就别磨蹭了，早点赶到还能抢个好位置打前锋。”
四人迅速收拾行装。林婉儿收起护符与瓷碗，雷鸣检查臂铠与随身兵刃，夜无痕则抽出冰剑，在石凹四周划下几道寒痕，启动残留的警戒阵法自毁程序。云璃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藏身之地，沙地上还留着凝水成冰又融化的痕迹，那是小幻兽梦中挣扎的证明。
她转身迈出第一步。
山路陡峭，雨势渐起。越往高处，风越大，夹杂着细密的雨丝抽打在脸上。雷鸣放出雷巡兽先行探路，那是一只形似猎豹的幻兽，通体蓝紫，四肢踏空时会留下淡淡的电痕。它低伏着身体，在前方三十步处缓缓推进，每到一处转折都停下嗅闻空气。
“地上有焦味。”它回头低吼，“不久前有人用过黑暗系爆裂术。”
夜无痕挥手凝出一片冰镜，映照前方坡道。雨水打在镜面上，画面微微晃动，但仍能看出石缝间残留的黑色灼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般。
“不是普通攻击。”他说，“是活化腐蚀咒，专门破坏地形稳定性的那种。”
“看来敌人刚经过不久。”林婉儿握紧玉符，“说不定现在城里还在打。”
“那就更不能慢。”云璃加快脚步，一手抱紧小幻兽，另一手悄然释放光之力，在周身形成一层透明护罩。雨水撞上屏障便滑落下去，寒气也无法侵入。
夜无痕走在最前，每到湿滑处便挥剑点地，冰晶瞬间蔓延，凝成阶梯状结构。雷鸣殿后，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下方的突袭。林婉儿一边赶路一边不断激活玉符，试图接通城内更多信号源。
“找到了！”她突然低呼，“是城主府的备用频道！画面……来了！”
玉符浮现出断续影像：城墙一角塌陷，几名御兽师正在合力抵挡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甲蝎兽；空中盘旋着数只翼蝠，双眼猩红，显然是被污染的野生幻兽；城中央的灵塔光芒黯淡，符文阵列有多处断裂。
“守军快撑不住了。”夜无痕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灵塔彻底熄灭前赶到。”
“还有多久？”雷鸣问。
“翻过前面这座山脊，就能看见城门。”夜无痕抬头望向雨幕尽头，“最多一个时辰。”
云璃点点头，脚步未停。她能感觉到怀中的小幻兽似乎安静了下来，连鳞痕的温度也趋于平稳。它微微睁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
她没说话，只是将它搂得更紧了些。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雷巡兽突然停下，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音。雷鸣立刻抬手示意全员止步。
“前方十步，地面松动。”他蹲下身，手掌贴地探查，“下面空了，可能是陷阱。”
夜无痕走上前，剑尖轻点地面，一丝寒气渗入泥土。片刻后，他收回剑：“下面是空洞，被人用土系幻术掩盖了。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塌陷。”
“我来。”云璃退后半步，双手结印，光之力从掌心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网状结构，横跨塌陷区域。她额头渗出细汗，维持着能量输出。
“快过！”她喊。
三人迅速通过。等最后一名雷鸣跃过，光网轰然碎裂，下方泥土塌陷出一道深坑，碎石滚落山谷，久久才传来回响。
林婉儿喘了口气：“这帮人真是够狠的，连逃命的路都要堵死。”
“目的就是逼人硬闯。”夜无痕冷冷道，“然后落入埋伏。”
“但我们没得选。”云璃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山脊，“只能继续走。”
当他们终于登上最后一道坡顶时，雨势稍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微弱天光。远处，一座城邦静静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城墙斑驳，烽火台燃着黑烟。
可就在城池上方，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城区，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那不是普通的云，而是由黑暗灵力凝聚而成的侵蚀之幕。
四人并肩而立，无人开口。
云璃抱着小幻兽，目光落在那片阴雾最浓的地方——钟楼顶端，隐约可见一道人影静立，手中权杖微微扬起。
她刚要说话，怀中的小幻兽突然抬起头，尾巴笔直指向那道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