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刚结束,教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紧张的余温。林小雨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嗒作响,目光掠过前排苏婉微微颤抖的肩膀。苏婉的数学卷子摊在桌上,右上角用红笔写着醒目的。
最后一道大题我也不会。林小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看见苏婉的手指绞着校服裙摆,指节发白。这是苏婉第三次数学考试不及格,而林默的卷子上,鲜红的像在嘲讽什么。
午休的操场阳光刺眼。林小雨坐在梧桐树荫下,看着苏婉走向篮球场。体育委员陈浩正在练习三分球,球衣被汗水浸透。当苏婉经过时,篮球不小心滚到她脚边。
帮个忙?陈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苏婉弯腰捡球的动作有些僵硬,马尾辫扫过通红的脸颊。林小雨的矿泉水瓶在手中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第二天的小组活动课,老师让自由分组。林小雨抢先坐到林默旁边,留下苏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们组满员了。林小雨微笑地说,手指在课桌上画着看不见的几何图形。最后苏婉只能加入陈浩那组,位置正好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
周五的大扫除,林小雨被分配擦玻璃。她站在窗台上,看见楼下苏婉正在打扫包干区。陈浩拎着水桶经过时,不小心溅湿了苏婉的白球鞋。水花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像打碎的玻璃。
对不起啊!陈浩的声音大到整层楼都能听见。苏婉蹲下身擦拭鞋面的动作,像慢镜头一样刻进林小雨眼里。她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期中总结班会上,班主任表扬了进步显着的同学。林默的名字被提到三次,每次台下都响起窃窃私语。苏婉低着头,指甲在课桌底面划出深深的刻痕。林小雨的笔记本上,悄悄画了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
最微妙的变化发生在图书馆。当苏婉伸手去取最高层的那本《初中数学竞赛指南》时,陈浩经过。他的手臂越过苏婉头顶,取下那本书递给她。这个动作持续的时间,足够林小雨用手机拍下三张连拍。
照片里,苏婉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林小雨把照片设成私密相册,加密密码是林默的生日。
十一月突然降温的那天,苏婉的校服外套不见了。她抱着手臂在走廊里发抖时,陈浩把自己的运动服披在她肩上。不用...苏婉的声音被风吹散。林小雨站在楼梯转角,把保温杯里的热水慢慢倒进水槽。
实验课上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滴定操作时。苏婉的锥形瓶突然被打翻,紫色液体洒了满桌。肇事者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他吹着口哨晃出实验室。苏婉站在原地,校服袖口染上一大片污渍。
我有备用的。林小雨打开储物柜,取出崭新的实验服。尺码明显大了两号,苏婉穿上后袖口遮住了指尖。这堂课的后半段,苏婉的操作频频失误,而林小雨的数据完美得像是印刷品。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苏婉在公告栏前站了很久。她的名字排在第三十七位,刚好在林小雨下面两位。陈浩吹着口哨经过,把篮球重重拍在苏婉旁边的墙上:下次我教你数学?
林小雨转身时,看见林默正在看这边。他的目光在苏婉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低头继续做题。这个瞬间,林小雨的自动铅笔芯地折断。
放学后的教室经常只剩下她们俩。苏婉在补作业,林小雨在整理笔记。有次苏婉的钢笔突然漏水,蓝色墨迹染花了半本练习册。林小雨有消字灵,但修复后的字迹淡得几乎看不见。
最令人难忘的是那次班级春游。在森林公园的迷宫区,苏婉不小心和大家走散。当陈浩找到她时,她的发卡掉在灌木丛里,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那张合影至今还贴在教室后墙,照片里苏婉的笑容僵硬得像戴了面具。
期末考前一周,苏婉请了三天病假。她回校时脸色苍白,数学课上被点名答题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林小雨主动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但关键页码都有轻微的破损。
新年联欢会上,苏婉独自坐在角落剥橘子。橘皮在她手中碎成不规则的小块,像某种抽象拼图。当林默上台表演钢琴独奏时,橘子汁溅到了苏婉的眼眶里,她低头擦拭了很久。
林小雨的日记本里,新的一页画着迷宫图。出口处标着苏婉的名字,但所有通路都指向中心困住的蝴蝶。这个图案她画了整整一页,墨水渗透了下面的三张纸。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苏婉的储物柜里出现一张匿名纸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没有署名,但字迹工整得像数学作业的标准答案。
那天放学,林小雨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仔细擦掉黑板上的值日表,粉笔灰在夕阳里飞舞得像破碎的翅膀。锁门时,她听见音乐教室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致爱丽丝》的片段,总是卡在同一个音节。
这个冬天特别冷,教室窗玻璃结着厚厚的霜。林小雨用手指在霜花上画化学方程式,水珠顺着窗框流下,像谁的眼泪。而窗外,真正的雪花正悄无声息地覆盖整个操场,把所有的痕迹都掩埋成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