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指尖下的脉搏,就在刚才,确实发生了变化。
那不是错觉。三次,非常轻微但清晰的搏动,力度比平常的脉动要强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就像某种古老的鼓点信号,在她指尖稍作停留,便消失了。监护仪上的数字依旧稳定地显示着65,但那冰冷的数字无法捕捉到这种细微的、充满意味的力度变化。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截手腕的皮肤之下,感受着脉搏很快恢复了那种规律的、毫无特色的跳动。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声音和她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声。
不是随机的生理波动。绝对不是。
她轻轻松开手,直起身,动作缓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林默的脸在床头灯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平静得如同雕塑。但她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同。之前那个微小的手指动作或许还能用神经反射来解释,但脉搏?主动控制脉搏的力度?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医学常识的范畴。
她的“光源”,不仅亮着,而且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但确凿无疑的方式,试图冲破黑暗。
她需要记录,需要分析。她快步走到桌前,几乎是抢夺般地拿起那个皮质笔记本和笔。笔尖因为激动而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关键观察记录,Am 2:17】
* 事件:于握持目标右手腕监测时,感知到其桡动脉出现三次非典型的、有规律的强度增强。持续时间约1.5秒。与基础脉搏节奏分明。
* 体征监控:同期监护仪心率数值保持65bpm,未触发报警。但纸质心电图纸记录(存档编号Zh-1025-255-0217)显示,对应时段波形存在可辨识的幅度微增(约0.1mV),与主观感知吻合。
* 环境:无外界干扰,护理操作已结束数小时。
* 初步判断:高度怀疑为受控的生理信号输出。排除仪器误差及无意识神经反射。需建立连续监测机制,重点记录Am 2:00-2:30时段数据。
她写下“受控的生理信号输出”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不是护理记录,这是一份关于某个惊人发现的科学观察笔记。
她放下笔,没有立刻合上笔记本,而是走到监护仪旁,调出了之前时段的心电波形回顾。屏幕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在对应的2:17分的位置,确实有三个几乎难以察觉的、但仔细看比前后波段略微凸起的小峰。她将画面放大,屏住呼吸,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画面。
证据。这是确凿的证据。
她回到床边,这一次,她没有再握住他的手腕,而是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桡动脉上,像是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科学实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平静的面容,试图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任何信息。
“你听得到,对吗?”她用一种极低的气声说,声音沙哑,“你在用这种方式……说话。”
当然没有回答。但她不再需要语言的回答。这脉搏的密码,就是最有力的语言。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在昏暗的灯光下,等待着下一个可能出现的信号。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一场无声的、超越常理的对话,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场对话的内容,或许将决定法庭上那个即将到来的宣判,以及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最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