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有了质地。
它不再是视觉的缺失,而是一种浓稠的、冰冷的流体,压迫着眼球,堵塞着耳道。每一次短促艰难的呼吸都让肺叶灼痛,稀薄的氧气让思考变得像在淤泥中挣扎。曾经敏捷的思维此刻变得沉重,每一个念头的浮起都伴随着太阳穴血管的搏动。
林默匍匐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上,右臂伤口的剧痛是此刻唯一清晰的感觉。身边,苏婉的重量透过拖拽的接触传来,她几乎完全失去了自主,身体软绵绵的。她断续的呼吸声和偶尔溢出的、含义不明的音节,是这死寂管道里除了他自己心跳和喘息外唯一的声音。
管道并非坦途,它有着令人晕眩的弯折和无法预料的岔路,内壁锈蚀粗糙。每一次前进都是肉体和意志的双重磨损。失血和缺氧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
各种影像和感觉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指尖划过笔记本上那些深深凹痕的触感,与某种遥远而光滑的冰冷交织在一起。管道中浓重的铁锈味,突然被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覆盖。苏婉破碎的呼吸,混合着某种稳定而单调的电子提示音。眼前并非全然的黑,偶尔会闪过极其短暂、如同曝光过度的胶片般的画面——刺眼的光晕下一张模糊的、俯视的脸。
这些碎片混乱地冲击着意识的堤坝。他试图集中精神判断方向,但思维像陷入流沙,越是用力,陷得越深。
林默被迫停下来,额头抵着冰冷的管壁,剧烈喘息。牙齿咬着的笔记本几乎要脱落。他松开嘴,用左手紧紧攥住它。
就在这时,管道深处,那丝微弱的流水声似乎清晰了一点点。这声音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方向标。
他再次咬紧牙关,拖动苏婉。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或,而是将意识收缩到最本能的层面——跟随声音,避开障碍,保存体力。
管道出现向上的坡度,攀爬变得更加艰难。苏婉在一次颠簸中发出一声稍重的呻吟,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立刻静止,屏住呼吸倾听。
几分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没有任何异常。林默继续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那流水声似乎来自水平方向,但极其微弱。
疲惫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靠在管壁上,下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面。忽然,他想起在黑暗中用手指时,指尖似乎反复触碰到一个类似分叉路口的刻痕图案,旁边有一个简单的标记指向水平方向。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他选择了相信这个模糊的直觉。
这条管道更显老旧,内壁锈蚀严重。爬行中,他的左手突然按到一个半嵌在管壁上的、冰冷光滑的物体。一个老旧的、破损的接线盒,里面是锈断的电线。盒子旁边,有一些非常浅淡的、像是用指甲反复划过的痕迹。
他仔细摸了摸接线盒,决定继续。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苏婉无意识挥动的手碰到了盒子。破损的盒盖发出轻响,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从里面掉出。
林默心中一紧,立刻摸索着捡起它。他攥在手心,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过。
他将金属柱塞进口袋,继续向前。流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湿度明显增加。
终于,前方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从管道尽头一个锈蚀的栅格口透入。
林默小心地爬到栅格前。透过缝隙,可见外面是一个更大的天然洞穴。没有看到陈静的踪迹。
必须打开它。
林默用左手推、撬,栅格纹丝不动。右臂的剧痛让他使不上力。绝望再次攫住他。
他靠在栅格上喘息。或许是因为靠近外部,空气稍好,那些记忆碎片再次浮现。
他拿出金属柱,摸索着接入锈断的线头。金属柱微微一震,一端亮起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他将其对准栅格锁扣附近一个锈蚀的控制面板。
微弱的电火花闪过面板上一个指示灯短暂闪烁黄光栅格内部传来一声闷响
锁扣松了
林默用肩膀全力撞去
栅格被撞开一道缝隙
冰冷湿润的新鲜空气涌入他贪婪呼吸着回头看看奄奄一息的苏婉
他将苏婉拖出管道自己也爬了出来置身于一个广阔的溶洞暗河在脚下奔流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林默知道远未结束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望着脚下流淌的暗河水中的倒影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