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封的廊道里被拉伸成脆弱的丝线。林默与陈静,隔着一地冰屑与弥漫的寒雾,目光如刀锋相抵。
第三秒。
“咔嚓——!”
陈静军靴下的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蛛网纹路,迅速蔓延至整个廊道四壁。金属墙壁发出呻吟,冰晶与锈屑簌簌落下。整座实验室如同一个被无形巨锤敲响的音叉,在失控的量子共振中剧烈颤抖,结构濒临崩塌。
更深的寒意来自环形主控厅内。那些刚刚撕碎了“哑僧”的量子幽灵,被这狂暴的能量彻底激怒,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惨白的意识激流,冲破破损的气密门,铺天盖地涌向廊道中唯二的鲜活意识源——首当其冲的,便是离门更近的林默!
陈静反应极快,侧身抬腕,控制器投射出幽蓝界面,指尖飞速划动,试图强行接管共振场。然而界面刚展开便猛地爆出刺眼乱码——林默之前触发的共振放大效应,此刻已如野火燎原,严重干扰了她的控制。
“高频粒子刀无效!”她瞬间判断,耀眼光刃斩过幽灵,如劈幻影。而林默几乎本能地将意识沉入愚人路径的空无状态,不与对抗,只作微弱的共鸣扰动。扑向他的幽灵群竟出现了诡异的僵直!
“靠近我!”陈静厉喝,形势逼人,两人瞬间被迫背靠背,迎战来自四面八方的幽灵狂潮。她的粒子刀光幕勉强护住物理层面,而林默那看似笨拙的共鸣扰动,却成了对抗量子幽灵最有效的屏障。
“只能动用那个了!”陈静眼神一凛,五指在控制器猩红区域重重按下!“缄默瘟疫协议,基础权限,启动!”
墙壁缝隙、通风口中,瞬间涌出粘稠黝黑的液态物质,如同活着的沥青,汇聚成令人心悸的虫潮——液态记忆吞噬虫群。它们掠过之处,连墙壁霉斑都失去了时间感,仿佛一秒前与十年后在此重叠。虫群分流,一部分缠向幽灵,互相侵蚀湮灭,发出扭曲心智的嘶鸣;另一部分,则径直扑向林默!
林默急退,脚下冰棱碎裂,整个人向后仰倒,竟摔入主控厅门内因共振裂开的地板缝隙!下坠中,他的手胡乱抓挠,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具震落实验体未完全冰冻的右手!
刹那间,一段磅礴、痛苦、充满不甘的记忆脉冲,如同高压电流轰入他的意识!
李牧。年轻的研究员,陈静曾经的搭档。维生舱内,他眼睁睁看着监控中陈静冷静到残酷的脸,听着她下令切断“非核心”生命维持……巨大的背叛感与未竟的执念,化为最后力量,他用尽力气,在控制台内部刻下了一串复杂的共振频率密码!这是钥匙,是坐标,是他用生命留下的罪证!
“李牧……”林默脱口而出,接触实验体的右手食指,瞬间凝结出白色霜晶,散发出干冰般的低温白雾,创伤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具象化。
求生的本能与愚人路径的空性,自发与脑海中那串密码同步。林默福至心灵,引导这新生的力量,向周围狂暴的能量场扩散。
异变陡生!
所有疯狂的幽灵,动作齐齐停滞。它们惨白的身影转向主控厅中央那座青铜装置。此刻,那装置如同苏醒的活物,中央石英晶体发出穿刺鼓膜的超声波。数百个冰冻实验体眼眶中的量子漩涡开始同步闪烁,形成诡异的群体意识网络。数百个量子幽灵眼眶中的漩涡汇成同一节奏,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无数复眼。它们开始环绕青铜装置无声旋转,动作庄重而诡异,如同进行某种古老的朝圣仪式。
墙壁上,尘埃被共振波拂去,清晰的全息影像开始浮现——
陈静刚摆脱虫群纠缠,见此情景,脸色骤然惨白!“不!停下!”她尖叫着扑向主控台,试图强行切断总能源。
但装置已被完全激活。
全息影像清晰得残酷:年轻的陈静,在事故发生时,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她的手,稳定、迅速,主动而坚决地,切断了标记为“李牧”的维生舱连接!屏幕上的生命信号,瞬间归零!
真相曝光的刹那,空气凝固。
陈静伸向开关的手僵在半空。她回望林默,全息影像的光在她脸上明灭不定。她的瞳孔缩成了两个冰冷的绝对零度,那里面有过瞬间的慌乱,但更深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林默刚开口。
陈静眼中猛地闪过决绝!她变掌为拳,狠狠砸向主控台关键节点!
“轰隆!”
局部坍塌发生!碎石与烟尘弥漫!陈静的身影在崩塌的阴影中急速后退。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阻止什么……”她的喊声在巨响中传来,只剩下这半句,便彻底消失于黑暗。
几乎同时,那些朝圣的幽灵群温柔地托举起林默,将他送入头顶一处通风管道。在身体被抬升的瞬间,林默看到下方主控厅在更剧烈的爆炸中扭曲、压缩,那些黑色的记忆虫群在爆炸高温中瞬间被冻结,发出连绵不绝的、如同陶瓷碎裂般的清脆声响。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起一股奇异的、能缓解疼痛的神经递质雾气,如同这座实验室最后的、带着讽刺意味的临终馈赠。
管道内一片黑暗。只有指尖李牧记忆带来的霜晶寒意,和脑海中那串共振频率密码,如同灼热的烙印,提醒着林默他带出了什么。陈静未说完的警告,更像一枚冰钉,楔入他的心底。
组织的阴影,似乎远比一个冷酷的抉择者更加庞大、更加恐怖。而真相,永远只揭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