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打在脸上,像小石子般生疼。季延把阿澈往怀里紧了紧。孩子几乎没了呼吸,身体冰冷得吓人。护盾还在闪烁,但光芒越来越微弱。
白幽靠在墙边,手指深深插进沙地支撑着身子。她抬头望天,满眼黄沙翻滚。风太大,什么都听不清。
“撑不住了。”她说。
季延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护盾边缘。那里的蓝光晃动不止,仿佛随时会熄灭。忽然,他注意到风中的金属碎片一旦碰到护盾,竟迸出细小的火花,而那些火花正朝着同一个方向窜去。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盘——那东西早已损坏,只剩一块金属片连着几根导线。可就在刚才,它微微发烫了一下。
“沙子里有电。”他说,“护盾带电。”
白幽转头看他。
“弓能导电。”季延说,“你往前走,我跟着。”
白幽没多问。她弯腰捡起断裂的弓臂,用导线接上两端。她的手在颤抖,右臂不断渗血,血珠滴进沙中,瞬间被吞噬。
季延从包里取出最后一节导线,缠在左手腕上。他将表盘插入沙地,另一端连到白幽的弓弦。
“试试能不能引出来。”
白幽点头,缓缓将弓弦探入风中。狂风猛地撞来,弓身剧烈一震。紧接着,一道蓝线顺着弓弦向上攀爬,在风沙中划出一条清晰的轨迹。
“成了。”季延低声说。
阿澈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季延低头一看,木牌的裂缝更深了,金光几近熄灭。
“再坚持一下。”他轻拍孩子的背,“我们快出去了。”
白幽咬着嘴唇,双手拉开弓弦。弓开始剧烈震动,周围的沙粒被缓缓推开。那道蓝线向前延伸了一段,宛如悬在空中的指引之线。
“跟上它。”季延背起阿澈,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抓紧背包带。
三人排成一列:白幽在前,季延居中,阿澈伏在他背上。他们沿着蓝线前行。每一步都沉重而疼痛,地面凹凸不平,随时可能塌陷。
还没走出十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季延回头,只见护盾的光芒猛然一颤,随即暗去一半。
“快点。”他说。
白幽加快脚步,弓弦始终绷紧。蓝线再次向前跳跃一段,却很快中断。她手臂的血越流越多,动作也渐渐迟缓。
“换手。”季延喊道。
白幽松开右手,改用左手拉弦。肩膀使不上力,只能靠身体硬撑。
季延掏出最后一件“方舟”残骸——一小块金属片。他将其按进地面,导线绕过脚踝连接到护盾基座。金属片刚触沙土,空气骤然一颤,电流瞬间贯通。
护盾的声音停滞了一瞬。
“够了。”季延收回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前方的蓝线突然断裂。风势更猛,沙墙压顶而来,视线彻底被遮蔽。
“现在怎么办?”白幽声音嘶哑。
季延凝视残留的电痕,迅速判断方向:“往左偏三十度,别散开。”
他们调整方向继续前进。阿澈几乎没有动静,季延只能凭胸口微弱的起伏确认他还活着。
地面开始震颤,裂缝从后方蔓延追来。季延不敢回头,他知道地下藏着什么。
“还有多远?”白幽问。
“不知道。”季延答,“不能停。”
弓弦再度伸入风中,这次只亮了两秒便彻底熄灭。白幽喘息剧烈,手指几乎握不住弓身。
“最后一次。”她说。
季延点头。“等我说跳,你就往前冲。”
白幽将一支箭插入身后的沙地,箭尾连上弓弦,当作锚点。她怕自己倒下会拖累他们。
季延抱紧阿澈,稳住身形。他死死盯着护盾最后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圈忽明忽暗的光晕。
“准备。”
白幽牢牢握住弓臂。
“跳!”
话音落下,护盾发出最后一声长鸣,金光骤然熄灭。整个屏障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狂风之中。
三人同时扑出。季延抱着阿澈翻滚,白幽紧随其后。狂风推着他们滑行,直到撞上一座低矮沙丘才停下。
季延立刻坐起,检查阿澈。孩子脸色灰白,嘴唇发紫,但胸口仍有微弱起伏。木牌贴在心口,光芒微弱如萤火。
白幽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沙地,许久未动。右臂抬不起来,弓也断了,只剩半截握在手中。
季延抬头望去。身后区域已被黄沙彻底掩埋。护盾、控制台、钢架,全都消失不见。风势渐弱,天边透出一丝微光,像是黎明将至。
“出来了。”他说。
白幽喘着气,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沙尘,但她的眼神清明。
“阿澈怎么样?”
“还活着。”季延紧紧抱住孩子,“就是太冷。”
白幽试图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她索性坐着,靠在沙丘上喘息。
季延从包里翻出一块破布,裹住阿澈。他又摸了摸木牌,发现温度仍在持续下降。
“不能在这儿久留。”他说,“风停后,要塞可能会派无人机来。”
白幽点头:“先找个地方躲。”
季延环顾四周。前方只有连绵沙丘,没有建筑,也没有遮蔽物。但他们已经离开核电站范围,至少暂时安全。
他扶起阿澈,伸手拉白幽。白幽抓住他的手,借力起身,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季延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能走吗?”
“能。”她说,“只要不用弓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护着中间的阿澈,沿着沙丘背风面缓缓前行。风仍在吹拂,却不再猛烈。沙子打在脸上,也不再那么刺痛。
走了几十米,季延忽然停下。
“怎么了?”白幽问。
季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沙地,发现一条细缝正在缓慢延伸。他蹲下身,扒开表面的浮沙。
下面露出一块金属板,边缘刻着模糊不清的编号。
他刚想细看,阿澈突然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