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头顶的裂缝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季延背靠着控制台，左手仍攥着那块烧毁的表盘。外壳割进了掌心，血与机油混在一起，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他没有擦拭，只是将破损的表盘贴在地上。屏幕闪烁几下，浮现出一行字：信号已捕获，语言协议未匹配。
光柱依旧向上冲射，穿透云层。天空中浮现一片星图，无数光点连成带状，如同撒落的沙粒。那些符号不断跳动，既非现今文字，也非基地所学的旧代码。
阿澈坐在他脚边，木牌紧贴胸口，脸色苍白。他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它在动。”
白幽站在几步之外，手搭在断裂的弓上。肩上的伤口正渗着血，沿着手臂流至手肘。她凝视着星图，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指尖划过一颗被蓝光照亮的星球。
“这个。”她说，“颜色和培育舱里的叶子一样。”
季延走过去，举起表盘对准那颗星。数据接连跳出：氧气含量21%，地表有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又调出植物波长记录——与生态穹顶的数据完全一致。
“不是假的。”他说，“是真实数据。”
阿澈慢慢站起身，木牌突然脱离胸口，飘向星图中央。光点开始重新排列，原本杂乱的坐标化作三排，形似钥匙的齿痕。其中一排持续闪烁，位置偏离主带，隐匿于暗区之后。
季延立即调出航线。表盘震动起来，显示这组坐标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被激活过三次，每次八秒，间隔精准。
“有人尝试连接。”他说，“或者……系统在自行发送信号。”
白幽没应声，指尖移向另一颗星。那是一颗暗红色的星辰，周围没有光环。
“这里呢？”她问。
“太热，地壳不稳定，不适合生存。”季延摇头，“信号也不稳定，可能是干扰。”
阿澈忽然抬手，指向蓝星旁的一串小光点。“那里。”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我梦见那个地方。”
季延看了他一眼。孩子眼里布满血丝，但目光清明。他没有追问梦境内容，只默默记下了那串坐标的编号。
白幽后退半步，倚靠在一根断裂的金属柱上。她按了按肩膀，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她并未理会，只是死死盯着那颗蓝星，仿佛怕它下一秒就会消失。
“能去吗？”她问。
季延低头查看表盘。电量仅剩3%，无法修复，只能读取基础数据。他翻出工具袋，取出一块锈蚀的铁片——是从电站拆下的零件。他将铁片插入表盘侧口，强行重启定位系统。
屏幕闪了几下，终于锁定蓝星的引力点。一个倒三角图标浮现，表示可建立短距离跃迁通道，但需匹配的发射装置。
“有办法。”他说，“但需要能源核心。”
话音未落，阿澈的木牌猛然一震。整幅星图随之抖动，蓝星周围浮现出一圈环形结构——像是人造轨道站，正围绕星球缓缓运转。
季延瞳孔骤缩。“那是中转站。”他迅速滑动屏幕，“如果还能使用，就能把生态舱的数据传过去，重建种植区。”
白幽抬头：“意思是，不用全员出发？可以先送设备？”
“对。”季延点头，“只要打通第一段，后续可以分批转移。水、空气、土壤都能提前准备。”
阿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木牌已回归胸口，光芒减弱，却仍未熄灭。他低声说：“我可以帮忙。”
季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已经帮了很多。”
白幽转身走向控制台。她用箭尖在投影上画了个圈，圈住蓝星与中转站之间的空隙。“这段距离有多远？”
“三点二光年。”季延答道，“以现有技术，单程四个月，中途至少需停靠两次补给。”
“补给点在哪？”
“不知道。地图未标注。”他顿了顿，“但信号路径显示，曾设有中继站，现已损毁。”
无人应声。
白幽收回手，指尖掠过投影。光穿过她的手指，落在地面。
季延收起表盘，站起身。双腿发软，他扶了下墙。刚才的搏斗耗尽了力气，但他不能倒下。接下来的事很多：清点资源、核查穹顶电力、整理可携带物品。
阿澈靠在他腿边坐下，眼皮沉重，却强撑着不闭。他仰头问：“我们会去那里吗？”
季延望着那颗蓝星，许久才说：“我想会。”
白幽没有再问。她脱下斗篷，轻轻盖在阿澈身上，动作小心，生怕碰到伤口。随后她挺直身体，环顾四周。穹顶仍在轻微震颤，仿佛地下仍有未死之物。
季延蹲下，打开工具袋。里面只有几颗螺丝、半截电线、一块变形的电路板。他拿起电路板，对着光看了看，塞进表盘底部，试图激活最后一点缓存。
屏幕一闪，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匹配信号源，位于东侧墙体夹层。
他抬头望向那边——一面金属墙，表面焦黑，裂缝中冒着烟。
“那里有东西。”他说。
白幽立刻握紧断弓。虽未拉弦，身体已然绷紧。
季延抓起钳子，朝墙边走去。脚步沉重，但他走得稳健。每一步都踏在光柱曾落之处，地面尚有余温。
阿澈想要跟上，却被白幽按住肩膀。“你留下。”她说，“看好木牌。”
孩子没动，只将手探进衣内，紧紧握住那块星形牌子。牌子再度泛起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季延抵达墙前，用钳子撬开裂缝。里面藏着一个扁平的金属盒，表面刻着与木牌相同的纹路。他取出盒子，拂去灰尘，接入表盘接口。
这一次，屏幕直接弹出一张三维图纸：完整的能源核心设计图，标注着“可组装”。
他回头看向她们。
白幽依旧伫立原地，一手护着阿澈，一手搭在弓上。肩头仍在流血，但她站得笔直。
阿澈抬起头，眼中映着光。
季延放大图纸，指着其中一个部件位置，说：“这个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