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右手还在发抖。
焦黑的皮肤裂开细纹，电光从指缝间断续跳出。他没去管，左手撑着导能槽边缘慢慢站起来。膝盖打了个弯，又挺直了。地面残留的能量残流顺着金属槽窜上来，被他手臂上的伤疤吸收，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接口处。红灯已经转黄，系统提示音停了。符文基座炸毁后，攻击者站在原地不动，像一尊锈死的铁像。高空盘旋的单位也消失了，战场安静得只剩下仪器低频嗡鸣。
“能稳住。”他说，声音沙哑。
艾德琳靠在舱壁上，项圈外壳裂了一半，内部线路裸露在外，冒着淡淡的烟。她抬起手摸了摸颈侧，指尖沾到一点湿热。不是血，是冷却液渗出来了。她把手指擦在装甲接缝里，站起身。
“刚才那股力量……”她开口，“不是他们留下的。”
雷煌没回头，“什么？”
“我刚才试着扫描装置底层数据层，灵能刚进去就被弹了出来。”她皱眉，“像是撞上了一道墙。不是干扰，是封印。”
凯莉斯坐在终端旁，水晶骨翼贴着后背收拢，裂痕比之前更深，边缘渗出淡金色液体，在金属地上积成小点。她没动，只是手指还搭在缓存区，指尖微微颤。
“它醒了。”她说。
雷煌转过头，“谁？”
“不是谁。”她睁开眼，瞳孔泛着微弱的银光，“是东西。在下面。一直在下面。”
艾德琳走过来，站在两人之间，“你看到了？”
“只有一瞬。”凯莉斯吸了口气，“裂缝，很深，里面没有光，但有东西在动。能量潮，像呼吸一样涨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十三次脉冲之后，它会完全打开。”
“多久？”雷煌问。
“不知道。时间不对。未来断了。”
艾德琳看向主控台。显示屏上，能量曲线平稳，防御层级恢复到72%。但她注意到右下角有个极小的波动标记，频率固定，每隔13秒跳一次，幅度几乎可以忽略。
她伸手调出深层日志。
一行代码闪过：**Δ-7级逆向谐波，来源未识别**。
“这不是系统自带的。”她说，“也不是敌人植入的。它早就在这里。”
雷煌把手掌按在导能槽表面。电流顺着金属纹路游走，反馈回来的节奏不对。正常的能量流动是线性推进，而现在，每次主循环结束时，都会有一个反向回流，短暂但确实存在。
“像是心跳。”他说。
“不是我们的心跳。”凯莉斯低声说。
艾德琳摘下项圈，拆开背面盖板。内部晶格出现细微裂纹，这是灵能反噬的征兆。她用工具刮掉一段烧毁的导线，重新接驳短程探测模块，直接连入终端。
屏幕刷新。
三维模型展开，显示能量调节装置的全结构剖面。在最底层，靠近地基的位置，出现一个红色光点，规律闪烁，间隔正好13秒。
“位置太深。”她说，“常规通道进不去。那里没有维修口，也没有数据节点。像是被刻意封死的区域。”
雷煌盯着那个光点，“为什么现在才冒出来？”
“可能一直都在。”艾德琳合上项圈，“只是之前被压制着。刚才那一战，护盾强行激活，能量峰值冲击了深层结构，松动了什么。”
凯莉斯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
一阵刺痛袭来，像是有人拿针往她脑子里扎。她咬住牙，没出声。水晶骨翼震了一下，一道新裂痕从肩胛延伸到肘部，金液顺着翼骨滴落。
“别用了。”雷煌说。
“必须看。”她摇头，“这一次不深，就三秒。”
她闭眼。
画面闪现——
黑暗。
裂缝边缘浮现暗纹，像是符文，又像是机械刻痕。
一只手伸出来，不是人手，五指分叉，关节反曲。
然后中断。
她睁开眼，呼吸急促。
“有人在下面。”她说，“不是活着的。但它要出来。”
艾德琳立刻调取建筑档案。屏幕上列出建造记录：能量调节装置由钢铁救赎铸造世界监造，基础结构采用Stc残片标准模板，施工周期三年，验收无异常。
“没有提到封闭层。”她说，“也没有额外隔离区。”
“那就不是他们建的。”雷煌说，“是后来加的，或者……本来就在。”
凯莉斯扶着终端站起来，腿有点软。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划过缓存区，把刚才预知的画面片段刻进临时日志。系统自动标注时间戳和风险等级。
【警告：未知实体接触预测，可信度68%】
“不够清楚。”艾德琳看着画面，“但我们不能当它不存在。”
雷煌走到导能槽尽头，蹲下身。这里有一块方形金属板，边缘焊死了，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他用手敲了敲，声音沉闷。然后他把左臂贴上去，让伤疤接触金属。
伏尔康基因回路开始共振。
电流顺着钢板渗透下去，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眉头一皱。
“里面有空间。”他说，“不止一层。至少三层隔断，每层都有独立锁死机制。最外层是物理封印，中间是能量屏障，最里面……读不出来。”
艾德琳走过来，用探测器扫了一遍。结果为空。
“灵能穿不进去。”她说，“和刚才那道墙一样。”
凯莉斯站在他们身后，没再说话。她的视线落在金属板右下角，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形状像一个倒置的三角，顶点朝下。
她记得这个符号。
在她族人的古卷里出现过。叫“闭门印”，用于封锁非自然存在的出口。一旦开启，必须以血为引。
她没说出口。
雷煌站起身，拍了拍手，“先加固外围。护盾不能断，万一再来一波，我们撑不了第二次。”
艾德琳点头，“我会重新校准感知网络，绕开那层屏障，避免再次触发反制。”
“我去检查其他共振桩。”雷煌说，“东南方向的地基松了，得重新锚定。”
他转身要走。
凯莉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他停下。
“别碰那块板。”她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试图打开它。”
雷煌回头看她，“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用来封住外面的。”她声音很轻，“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空气静了一瞬。
艾德琳抬头看向主控台，显示屏上的红点还在跳。13秒一次，稳定得不像偶然。
雷煌松开她的手，“我知道。”
他走向平台边缘，脚步沉重。左臂的血又开始渗，滴在金属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艾德琳坐回接口舱旁，重新接通灵能线路。这次她只放出了微量波动，像探针一样轻轻触碰数据层边缘。没有反弹，也没有阻碍。
她稍微放松。
凯莉斯靠回终端，闭上眼。水晶骨翼不再发光，裂痕深处的金液慢慢凝固。
主控台的指示灯忽明忽暗。
第十三次脉冲到来。
红点闪了一下。
地面传来极轻微的震动，持续0.7秒，然后消失。
没有人察觉。
只有凯莉斯猛地睁眼。
她的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那只反曲的手，在她脑海里又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