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右手还停在半空,电光凝而不发。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光点的刹那,右眼义体突然黑屏,视野陷入一片死寂。
他没有后退。
左臂的伤疤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像是有电流在皮下反复穿刺。他把这痛感当作节奏,一步踏出,脚底踩碎了地面流动的光纹。
艾德琳在同一瞬间感到颈侧一凉,那残破的抑制项圈彻底崩解,金属碎片滑落肩甲。她张口想说话,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拉长、扭曲,像从极远处传来。
凯莉斯的水晶骨翼发出细微裂响,一道新缝自根部蔓延至翼尖。她闭上眼,强行压住颅内的震荡,只留下最浅的一层感知——她能“听”到雷煌的心跳,通过量子绑定传来的震动频率依旧稳定。
三步之外,光点开始旋转。
金色表面泛起涟漪,如同水幕被无形之手拨动。下一刻,通道中央的空间猛然撕裂,三条路径同时展开。左侧是不断重组的金属阵列,电磁弧光在结构间跳跃;中央区域悬浮着无数灵能符文,彼此碰撞又融合,形成持续变化的共振场;右侧则布满虚浮的影像碎片,每一帧都映照出不同的未来画面。
一股力量从光点中涌出,将三人猛地分开。
雷煌身体一沉,被拽向左侧迷宫。他在失衡前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脚下最后一块完整地砖上。血迹未散,人已消失。
艾德琳被卷入中央漩涡,耳边响起断续的祷文回音,那是她自己刚刚喊出的词句,却被打乱顺序反复播放。她立刻收紧呼吸,不再抵抗拉扯,而是随着力场旋转方向调整姿态,像落叶顺流而下。
凯莉斯落地时单膝跪地,水晶骨翼因剧烈震荡发出哀鸣。她没抬头,直接伸手按住地面,将最后捕捉到的雷煌心跳节律刻进骨翼裂缝。每一道裂痕都成了记忆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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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煌落在一片灰白金属构成的环形迷宫中。十层同心圆环绕着他,每一道墙壁都在以不同速度转动,表面蚀刻着机械教的相位校准符文。空中漂浮着八个电磁极,正不断切换正负极性。
他的右眼仍无法启动,只能依靠左臂神经反馈来判断周围电场变化。每一次靠近墙壁,皮肤都会产生轻微麻刺感,那是磁场畸变的前兆。
第一波测试开始。
八枚极点同时激活,释放出交错脉冲。迷宫第七环突然加速旋转,缝隙仅容一人通过。系统要求他在0.5秒内完成十次极性同步调整,否则触发高压反击。
雷煌没有计算路线。他抬起左拳,主动撞向最近的墙面。
电流瞬间贯穿全身,肌肉剧烈抽搐。但他记住了这次冲击的方向和延迟时间。第二次移动时,他提前半步偏移角度,避开主脉冲带。第三次,他又故意触碰一次边缘电弧,用痛觉校准下一轮节奏。
焦味从衣服边缘升起。他的手臂开始发黑,但步伐越来越稳。
第七环已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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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坠入灵能共振场底部。四周全是审判庭禁用的异端符文,它们像活物般游走、聚合,发出低频吟唱。这些音节直击意识深处,试图唤醒她曾亲手处决的异端记忆。
她盘膝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口中开始重复一段最基础的静心祷文,不是为了驱散干扰,而是为了制造杂音。
符文靠近时,她不闪不避。任由那些光芒渗入瞳孔,让幻象浮现——她看见自己站在火刑架前,手中握着点燃的火炬,下方绑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继续念诵。
音调不变,节奏不乱。当幻象中的火焰升腾而起时,她反而放慢语速,将下一个音节拖得更长。
共振场出现短暂紊乱。
那些符文迟疑了一瞬,像是在分析她的反应模式。接着,频率突变,从七音阶转为九重叠调,直接作用于小脑平衡区。
艾德琳的身体晃了一下,鼻腔流出一线鲜血。但她仍坐着,嘴唇微动,祷文仍未中断。
她知道自己不能赢。现在要做的,只是不让对方看透她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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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斯跪在影像阵列中央,眼前闪过无数条时间线。有的显示雷煌被电流吞噬,有的是艾德琳跪地自毁灵能核心,更多的则是她自己在不同场景中死亡的画面。
每一条都是未来,也都不可能是真的。
她闭上双眼,切断所有外部视觉输入。只剩下一个感知源——与雷煌灵魂绑定传来的生命节律。那是一种无法伪造的震动,源自基因种子最原始的共鸣。
她开始筛选。
凡是心跳节奏不符的影像,全部排除。
凡是动作延迟超过0.1秒的,剔除。
凡是情感波动与过往经历矛盾的,抹去。
万条碎片中,终于有一道金线残留下来。
它不闪不灭,静静延伸向前,仿佛从未被扰动过。凯莉斯伸手触碰,指尖传来温热感,像是有人在另一端轻轻回应。
她知道这就是真线。
但她不敢追。一旦确认,系统可能会立即封锁这条通路。
她只是将手指停留在半空,维持接触,不让信号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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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煌进入第九环。
他的左臂已经失去知觉,外层皮肤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被电蚀过的筋膜组织。每一次移动都靠肌肉记忆支撑。当他被迫再次撞击墙壁获取反馈时,整条手臂几乎脱力。
可他还在前进。
第十环开启时,迷宫结构发生剧变。原本的圆形通道塌陷成螺旋斜面,电磁极点分布完全重置。新的指令浮现空中:**“非计算路径,唯意志可达。”**
雷煌停下脚步。
他不再依赖痛觉,也不再试图预判。他只是站直身体,将残存的磁场压缩至掌心,形成一团不稳定电球。然后,他把它扔向自己认为“不对”的方向。
电球炸开,引发连锁短路。一道墙角崩塌,露出通往终点的缺口。
他迈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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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的祷文已念到第三十七遍。她的双耳都在流血,视线模糊,但意识始终清醒。共振场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模拟贤者欧米伽-7的机械语音,低语:“你信仰的从来不是神明,是恐惧本身。”
她没有反驳。
她只是换了一段更古老的祷词,那是她第一次穿上动力甲时背诵的誓词。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如铅,却稳如锚定。
符文开始退避。
不是因为她的力量,而是因为她不再抗拒被读取。她允许它们看到部分真相——她的悔恨、她的怀疑、她的动摇。
但她守住了一点:此刻同行的人,值得她坚持到最后。
共振场出现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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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斯的手指仍悬在金线之上。
影像阵列突然安静。所有的虚假画面消失,只剩下那条线孤悬于虚空。它开始微微颤动,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她听见雷煌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
“别松手。”
她点头,尽管没人看见。
就在这时,金线末端突然分裂成三股,分别指向三个方向——迷宫尽头、灵能漩涡上方、影像阵列背后。
考验还没有结束。
雷煌的左腿在跨过最后一道门槛时猛然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出口前的地面上。焦黑的皮肤裂开,渗出血水。
艾德琳的嘴唇仍在开合,但声音早已嘶哑。她的身体蜷缩在漩涡底部,靠着最后一点意志维持坐姿。
凯莉斯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水晶骨翼发出即将碎裂的脆响。
光点依然悬浮在原处,金色表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