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张魁被姜涛随手拍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省城某些特定的圈子。
效果立竿见影——周氏分公司楼下再没了探头探脑的闲杂人等,“永盛建材”的报价也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甚至带上了几分殷勤。
周若雪推进项目的阻力骤减。
办公室内,阳光透过百叶窗洒下光带。
周若雪看着项目进度表,嘴角微扬:“看来吴家这‘地主之谊’,送的挺及时。”
林薇抱臂站在一旁,闻言轻笑:“姜哥那一下,估计把不少人吓得不轻。
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周总您请了尊‘门神’,还是拿保温杯当武器的。”
陈瑶正在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听到这话,大眼睛亮闪闪地回头:“姜哥那个保温杯可厉害了!砸人可疼了!”语气里莫名带着点小骄傲。
姜涛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手里拿着那个“赫赫有名”的不锈钢保温杯,正拧开盖子喝水。
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们讨论的是天气。水温刚好,是他习惯的温度。
“门神?”周若雪玩味地看向姜涛,“姜保镖,压力大吗?”
“还行。”姜涛放下杯子,声音平淡,“苍蝇少了,清净。”
正说着,周若雪的私人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看了一眼,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醇厚、带着岁月沉淀感的声音,正是吴振邦:“周总,鄙人吴振邦。昨日手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周总和姜先生,实在抱歉。吴某教管无方,特此致电赔罪。”
周若雪开了免提,让林薇和姜涛也能听见。
她语气从容:“吴老客气了。一点小误会,过去了。”
“周总海量。”吴振邦笑道,“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尽地主之谊,不知周总和姜先生今晚是否有空?吴某在‘听雨轩’略备薄茶,想当面赔礼,顺便…聊聊省城的发展。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周总觉得呢?”
“听雨轩?”周若雪看向林薇。林薇低声道:“省城顶级的私密茶庄,会员制,吴振邦常在那里会客,背景很深。”
周若雪沉吟片刻。吴振邦亲自出面,姿态放得很低,但“聊聊省城发展”几个字,意味深长。
是试探,也是重新划界。她看向姜涛,眼神询问。
姜涛微微点头。鸿门宴也好,喝解酒也罢,去看看这条老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老盛情,却之不恭。”周若雪应下,“今晚见。”
傍晚,“听雨轩”。
隐匿在省城老城区一片竹林深处,青砖黛瓦,庭院深深。
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两个穿着素净旗袍、气质温婉的侍女引路。
环境清幽雅致,假山流水,古琴低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普洱的醇厚气息。与外界的喧嚣恍如隔世。
在一间名为“松涛”的雅室内,吴振邦早已等候。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唐装,更显儒雅。
身旁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穿着灰色布褂,手里盘着一串油亮的紫檀念珠,闭目养神,气息平和悠长,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便是吴振邦倚重的“老神仙”——柳玄青。铁鹰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吴振邦身后,气息收敛,但目光锐利依旧。
侍女引着周若雪和姜涛进来。周若雪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气场强大又不失优雅。
姜涛依旧是简单的休闲装,手里拎着那个标志性的保温杯,神色平静无波。
“周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姜先生,快请坐!”吴振邦热情起身相迎,笑容可掬,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他目光扫过姜涛手中的保温杯,笑容不变,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吴老客气。”周若雪落落大方地坐下。姜涛则选了周若雪侧后方靠门的位置,既能护住周若雪,又能兼顾门口,位置看似随意却极有讲究。
他放下保温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在闭目的柳玄青身上停留了半秒。
侍女奉上香茗。茶汤红浓透亮,香气扑鼻。
“这是存了三十年的老班章,周总尝尝。”吴振邦亲自执壶斟茶,姿态放得很低。
周若雪浅啜一口,赞道:“好茶,醇厚回甘,吴老有心了。”
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转到省城发展。吴振邦言语间对周氏在临江新区的项目表示“高度赞赏”和“全力支持”,姿态做得十足,但话里话外也透出省城关系盘根错节,水很深,需要“互相理解”、“合作共赢”。
“周氏初来乍到,还望吴老和本地同仁多多关照。”周若雪应对得体,绵里藏针。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柳玄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看有些浑浊,但仔细看去,却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目光先是落在周若雪脸上,片刻后,便缓缓移向了她身后的姜涛。
姜涛正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水,动作自然。
感受到柳玄青的目光,他抬眼,平静地与之对视。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火花,没有试探,只有一种无声的、深层次的审视。
雅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炉上水壶轻微的沸腾声。
柳玄青看了姜涛足足十几秒,脸上古井无波。
他手中捻动的念珠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转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平和,却是对着吴振邦说的:“振邦,这位姜先生…气如山岳,渊渟岳峙。好气象。”
吴振邦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眼底却闪过一丝凝重。柳老轻易不开口评人,“气如山岳,渊渟岳峙”这八个字,分量极重!这更印证了他对姜涛的忌惮。
“柳老过誉了。”吴振邦笑道,转向姜涛,“姜先生,柳老可是轻易不夸人的。
看来您与我们省城,颇有缘分啊!”
姜涛放下保温杯,声音平淡:“吴老说笑了。保镖而已,护主平安是本分。”
他目光再次扫过柳玄青,对方已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
茶局继续,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吴振邦绝口不提张魁和之前的冲突,只谈风月与合作。
周若雪也默契地配合着。柳玄青则再次入定,仿佛超然物外。
茶过三巡。吴振邦状似随意地提起:“听说姜先生身手了得,不知师承何处?省城也有几位国术大家,或许可以交流一二。”这是进一步的试探。
“乡下把式,不值一提。”姜涛回答滴水不漏。
吴振邦哈哈一笑,不再追问。他端起茶杯:“来,周总,姜先生,以茶代酒,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和气生财!”
周若雪和姜涛端起茶杯。茶水入口,温润依旧,但雅室内的空气,似乎比来时更沉凝了几分。
这场看似平静的茶局,不过是省城这场大戏的序幕。吴振邦的“和气”背后,是更深的算计。而姜涛那如山岳般的气场,也无声地宣告着,过江龙,绝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