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刚过,村东头的空地上就热闹起来。阿木带着几个后生正在盖药材学堂,刨好的木料堆在一旁,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林辰拿着尺子,时不时丈量着墙基,青禾则在给大家送茶水,竹篮里的薄荷茶还冒着热气。
“林大哥,这窗户开多大合适?”阿木举着锯子问道,额头上渗着汗。
“三尺宽,两尺高,”林辰比划着,“既采光,又通风,夏天开窗能吹进穿堂风,冬天关窗也暖和。”他指着墙角,“地基再夯实些,用石灰和着黏土抹一遍,防老鼠打洞。”
柳轻烟提着个竹篮走来,里面是刚从镇上买的笔墨纸砚。“县学的李先生说,这些纸是特意为孩子们选的,厚实耐用。”她把东西放在临时搭的木板上,“我还买了些描红本,先让孩子们练练字,再学认药材。”
苏文轩也来了,手里捧着几本线装书,是他从家里找出来的《神农本草经》和《千金方》的少儿读本,字大图多,适合初学者。“这些书先给学堂当教材,等孩子们认得多了,再教他们读更深的医书。”
钱小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朵刚开的迎春花,嫩黄的花瓣沾着露水。“林先生,青禾姐,学堂啥时候能盖好?我都等不及要当小先生了!”他这半年跟着青禾学了不少本事,总想在人前露一手。
“快了,”青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再过五天就能上梁,到时候让你第一个跨进学堂的门。”
上梁那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后生们抬着主梁,喊着号子往屋顶上送,李婶和张婆婆则在梁上系红绸,撒糖果,孩子们抢着捡落在地上的糖块,笑声此起彼伏。林辰站在台下,看着主梁稳稳地架在屋顶,心里像落了块踏实的石头。
“这学堂盖得结实!”阿木拍着手上的灰,得意地说,“我用了榫卯结构,不用一根钉子,保准能住几十年。”
柳轻烟拿着扫把,正在打扫屋里的灰尘:“明天就能搬桌椅了,我从湖广带来的算盘也能派上用场了。”
药材学堂开学那天,来了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才六岁,穿着干净的衣裳,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有竹编的,有布缝的,还有用木盒改的,眼里都闪着好奇的光。
林辰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孩子们,心里有些感慨。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墙上挂着的《药材图谱》:“今天我们先认三种药材——薄荷、紫苏、金银花。大家看,这是薄荷,叶子摸起来凉凉的,能治头疼;这是紫苏,能治风寒;这是金银花,能治上火……”
孩子们听得认真,小的趴在桌上,大的挺直腰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谱。苏明在一旁帮忙,时不时指着图谱补充几句,声音温和,像个小先生。
下午的算术课由柳轻烟教。她在黑板上写下“1+1=2”,然后拿出两颗紫苏籽:“大家看,一颗籽加一颗籽,就是两颗籽,就像咱们的药圃,种一颗苗,就能长出好多药材。”
孩子们学得兴致勃勃,用小石子在桌上比划着,钱小六还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小助教”,帮着年纪小的孩子数数。
青禾则在学堂旁边的小厨房里,教女孩子们做简单的药膳。“这是山药粥,”她一边搅动锅里的粥,一边说,“山药能健脾,常喝对身体好。你们回家后,也可以给爹娘做。”
女孩子们围在灶台边,看着白乎乎的粥里飘着山药片,都忍不住咽口水。李婶家的小女儿红丫怯生生地问:“青禾姐,这粥甜吗?”
“甜,”青禾笑着说,“加了点红糖,既好喝又养生。”
傍晚放学时,孩子们排着队走出学堂,手里都拿着自己画的药材图,有的还捧着青禾给的山药粥,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学的东西,像群快乐的小鸟。
“林先生,明天还能学新药材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问道。
“能,”林辰笑着点头,“明天学白术和白芷,都是咱们药圃里种的。”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苏文轩捋着胡须笑道:“这学堂办得好啊!既教孩子们本事,又能让药材的学问传下去,是积德的事。”
柳轻烟也道:“我在湖广时,见好多孩子因为家里穷,连字都认不得。你们村里能有这样的学堂,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林辰心里暖暖的,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父母去世得早,没能好好读书,后来走南闯北,才知道学问的重要性。如今能在村里办起学堂,让孩子们既能认字,又能学些养生的本事,也算是圆了自己一个心愿。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际。药材学堂的窗户里透出最后一缕光,照在墙上的《药材图谱》上,仿佛给那些草木都镀上了层金边。林辰知道,这学堂就像一粒种子,落在了孩子们的心里,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而那些关于药材、关于盐、关于日子的学问,也会跟着传承下去,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