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埃及乘船北返,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海水渐渐失去了热带的温热,风里开始带着凛冽的气息。林辰裹紧了羊毛披风,站在“顺风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浮现的白色海岸线——那是北欧的冻土,向导说,这里的人靠驯鹿为生,连草药都长在冰缝里。
“林先生,前面就是峡湾了,船进不去,得换雪橇。”吴掌柜搓着冻红的手,指着岸边的木屋,“那里的萨米人会说些拉丁语,咱们去借几头驯鹿。”
一、雪地里的“救命草”
萨米人的木屋像个倒扣的木桶,烟囱里冒着白烟,门前拴着十几头驯鹿,鹿角在雪光里泛着象牙白。族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披着驯鹿皮,见林辰背着药篓,浑浊的眼睛亮了亮,用拉丁语夹杂着手势说:“你们……是来寻‘冰苔’的?”
林辰一愣,随即点头。出发前,他在罗马的医书里见过记载:北欧冻土有种绿苔,能治冻伤。他解开行囊,露出半袋盐:“我们用盐换冰苔,再请您指条路。”
老者接过盐,往嘴里倒了一小撮,咧开没牙的嘴笑了。他带着林辰钻进雪林,脚下的积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林辰注意到,老者的靴底绑着驯鹿骨,踩在冰上不打滑,便默默记在心里——回去可以教赵平用牛骨做鞋底,冬天盐坊的冰路就好走了。
“看,那就是冰苔。”老者指着岩缝里的绿色植物,叶片像被冻住的波浪,摸上去冰凉湿润。“驯鹿吃了壮骨,人冻伤了,捣成泥敷上,三天就好。”
林辰蹲下身,小心地采了几片,发现冰苔下面还长着种细茎植物,开着米粒大的白花。“这是‘雪茶’,”老者说,“煮水喝,治咳嗽,比你们的紫苏烈。”
林辰眼前一亮,掏出随身携带的锡壶,让老者煮了壶雪茶。茶汤琥珀色,入口微苦,咽下去却有股暖意从喉咙窜到胃里。“好茶!”他赞道,“我们中原的紫苏茶温性,这个却像把小火炉,适合冻土。”他用半斤白术换了雪茶种子,又学了保存冰苔的法子——用驯鹿油裹住,埋在雪堆里,来年开春还新鲜。
夜里,萨米人在木屋中生起篝火,烤驯鹿肉的香气混着雪茶的苦味弥漫开来。老者的孙子,个梳着小辫子的男孩,拿着根骨笛吹着,调子像寒风掠过冰原。林辰看着男孩冻得发红的脸颊,忽然想起红丫,便掏出块芝麻糖递过去。男孩舔了舔,眼睛瞪得溜圆,从怀里掏出块冻硬的浆果,塞给林辰:“这个……甜。”
浆果冻得像冰球,含在嘴里却慢慢化出股酸甜,林辰笑着点头:“比我们的山楂还酸。”他教男孩用雪茶和浆果煮水,加了点芝麻糖,男孩喝了一口,蹦着跳着去找族长,举着杯子喊:“爷爷,甜的!”
二、冰缝里的“根须”
在萨米人营地住了五日,林辰跟着他们去驯鹿迁徙的路线采药。冻土上的植物长得矮小,却都带着股韧劲:贴地生长的“北极罂粟”,花瓣金黄,能镇痛;长在温泉边的“硫磺草”,气味刺鼻,却能治皮肤病;还有种叫“驯鹿苔”的植物,驯鹿吃了长膘,人磨成粉混在肉里,能抗饿。
“这草的根,能织布。”老者指着一种开蓝花的草本植物,根系像棉线,晒干后能搓成绳。林辰想起青禾总说村里的麻绳不够用,便采了一大捆,打算回去试试。他忽然发现,这些冻土植物虽然形态各异,却都有个共同点:根须扎得极深,仿佛要钻进地心汲取热量。
“你们中原的草,也这样吗?”老者看着林辰的图谱,上面画着紫苏的浅根。林辰摇摇头:“我们的草长在暖土,根浅也能活。”他忽然明白,草木的智慧,从来都是顺应环境——冻土严寒,便深扎根;中原温暖,便舒展枝叶。
离开前,老者送了林辰一副驯鹿骨做的雪橇,说:“往南走,到‘法兰克’,那里的人用葡萄藤做药,说能酿酒也能治病。”林辰把最后半袋盐留给老者,又教他用紫苏叶和冰苔混合敷冻伤:“紫苏能活血,冰苔能消炎,一起用更好。”
三、法兰克的葡萄园与修道院
乘雪橇南下,冻土渐渐变成森林,雪化成了雨。林辰在法兰克的港口换了马车,沿着莱茵河往内陆走。这里的村庄都种着葡萄,藤蔓爬满石墙,农民正忙着修剪枝条。个戴黑帽的修士拦住他们,用拉丁语问:“你们是来买葡萄酒的?”
林辰笑着摇头:“我们来学草药,听说你们的葡萄藤能入药。”修士眼睛一亮,拉着他去了修道院。修道院的花园里,除了葡萄,还种着“洋甘菊”“薰衣草”,修士说:“这些花煮水喝,能安神,比你们的薄荷还香。”
修士带林辰看他们的药房,架子上摆着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药汁:紫色的是葡萄皮浸的,能活血;黄色的是洋甘菊煮的,能止咳;绿色的是薄荷与薰衣草混合的,能驱蚊。“我们用蒸馏法取汁,”修士指着铜制的蒸馏器,“像炼金一样,把花的精华留住。”
林辰看得入迷,让阿木仔细记下蒸馏器的构造:“回去仿一个,给青禾蒸馏薄荷露,比她用太阳晒快多了。”他用雪茶换了些薰衣草种子,又学了用葡萄藤煮水治风湿的法子——和中原用桑枝煮水异曲同工。
在修道院住了半月,林辰跟着修士们去森林采药。法兰克的森林里有种“蕨类植物”,根茎粗壮,修士说能治腹泻;还有种“毛茛”,叶片有毒,却能外敷治关节炎。林辰发现,这里的草药炮制偏爱烘焙,不像中原多用蒸煮,便问修士:“烘焙更能保存药效?”
修士点头:“我们这里潮湿,烘焙能去潮气。”林辰想起村里的药铺总发霉,便把烘焙的火候、时间一一记下,打算回去教赵平用炭火烘焙白术。
离开时,修士送了林辰一本手抄的《草本志》,里面画着法兰克的草药,旁边用拉丁语标注着用法。林辰回赠了《中原草药图谱》,修士捧着图谱,在扉页用拉丁语写下:“来自东方的智慧,如葡萄藤般蔓延。”
四、拜占庭的香料市场
从法兰克乘船往东,抵达拜占庭时,林辰仿佛又回到了大食——这里的集市同样热闹,商贩裹着丝绸,喊着希腊语叫卖。空气中弥漫着“胡椒”“肉桂”的香气,比泉州港的还要浓烈。个戴头巾的商人见林辰背着药篓,用阿拉伯语问:“有没药?我们收。”
林辰掏出从波斯带的没药,商人眼睛一亮,拉着他去看自己的货摊:“这是‘肉豆蔻’,从南洋来;这是‘丁香’,能治牙痛;还有这个,‘檀香’,焚香能安神。”他指着块暗红色的木头,“比你们的沉香还香。”
林辰用没药换了些丁香,又跟商人学辨认香料的好坏:“肉豆蔻要选沉手的,丁香要闻着辣。”他忽然想起盐坊的腌肉总缺些风味,便多换了些胡椒和肉桂,打算回去让青禾试试。
在拜占庭的皇宫外,林辰见到了更奇特的景象:御医正给皇后敷“珍珠粉”,说能养颜。林辰想起晚晴的药妆铺,便上前请教,御医笑着说:“珍珠要先用醋泡,再磨成粉,加玫瑰露调和,比你们的面脂还润。”
林辰让阿木记下方法,又掏出苏州府的珍珠面脂:“这个加了紫苏籽油,您试试。”御医抹了点在手上,连连点头:“滑!比我们的还滑!”他用一小瓶龙涎香换了面脂,说要献给皇后。
五、归途的帆影
离开拜占庭时,“顺风号”的货舱已经装不下了:法兰克的薰衣草种子、拜占庭的龙涎香、驯鹿骨雪橇、蒸馏器图纸…… 林辰的草药图谱又厚了半寸,上面画满了冻土的冰苔、森林的蕨类、集市的香料。
阿木在甲板上摆弄着新做的小蒸馏器,用海水和薄荷试了试,果然蒸出了清亮的露汁。“林大哥,回去给青禾姐蒸玫瑰露,她肯定喜欢。”
林辰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把海水染成金红,像撒了层芝麻粉。他忽然想起青禾在码头挥手的样子,想起苏文轩的《草本志》,想起赵平在盐坊喊号子的声音——原来,周游世界的尽头,从来都是回家。
“阿木,”林辰说,“把航线记清楚,明年春天,咱们再走一趟。”他摸了摸怀里的雪茶种子,“冻土的草能在中原活,中原的紫苏,也能在冻土扎根——这才是最好的旅程,不是吗?”
船帆鼓满了风,带着四海的药香,朝着东方的家,缓缓驶去。甲板上的驼铃(从大食带的)偶尔响一声,像在说:下一站,是故乡,也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