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站在澜沧江的竹筏上,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撑筏的老傣医岩温用竹篙轻点礁石,筏子在漩涡边缘打了个转,稳稳靠向对岸的密林。“前面就是‘迷迭寨’,”岩温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竹篙指向远处被瘴气笼罩的山坳,“进去容易,出来难——去年有个中原商人,进去就没再出来。”
阿木攥紧了背上的藤箱,里面装着从傣寨换来的油茶和鱼露,还有那本写满苗文的《草木经》。“辰哥,真要进去?”他望着那片翻滚的灰雾,喉结动了动,“听说那里的‘情蛊’能让人疯癫,男的见了女的就挪不动腿。”
林辰指尖捻着片刚采的紫苏叶,叶片上还沾着江水:“越邪门的地方,越藏着不一般的草木。再说,咱们带着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瓷瓶,里面是苗寨老寨主给的“解蛊丹”,黑褐色的药丸散发着硫磺味,“岩温说,这药能防九成的蛊。”
竹筏刚触岸,林辰就听见密林深处传来铜铃声,叮铃铃响得诡异。他示意阿木跟上,自己则抽出腰间的短刀——刀鞘是用鳄鱼皮做的,是在安南归化村用三斤紫苏籽换来的,据说能避蛇虫。
一、迷迭寨的“活蛊”与“死草”
走进迷迭寨地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阳光穿透瘴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被打碎的铜镜。路边的草丛里,一种紫色的小花正在蠕动——不是风吹动,而是花瓣本身在收缩、伸展,像极了细小的虫豸。
“这是‘花蛊’,”岩温的声音压得极低,“别碰它,沾了花瓣,三天后就会浑身长红斑,痒到想把肉抠烂。”他弯腰拔起一株贴地生长的“铁线草”,揉碎了递给林辰,“闻着,能醒神。”
草叶的辛辣味直冲鼻腔,林辰打了个喷嚏,果然觉得头脑清醒了些。他注意到路边的树干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汉字又像苗文,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图案,竟和他在终南山见过的“镇邪符”有几分相似。
“那是‘穿肠蛊’的标记,”岩温指着符号下方的树洞,里面堆着白骨,“以前是祭蛊的地方,现在成了警示。”
正说着,一阵笛声从前方传来,调子古怪,像孩童哼唱却又带着寒意。林辰示意众人噤声,循着声音拨开藤蔓——只见空地上,一个穿靛蓝布衣的苗女正坐在石头上吹笛,她脚边的竹篓里,几条银蛇正随着笛声扭动。见到林辰,苗女立刻停了笛,银蛇瞬间缠成一团,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中原人?”苗女的汉话比岩温流利,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来偷蛊的?”
林辰举起手里的解蛊丹瓷瓶:“我们是来采药的,听说这里有种‘还魂草’,能治跌打损伤。”他没说假话——在归化村时,老族长提过迷迭寨有“起死回生”的草药,只是被蛊气缠着,寻常人近不了身。
苗女冷笑一声,吹了个短促的调子,银蛇突然散开,露出竹篓底部的黑色粉末:“还魂草?那是‘尸蛊’的伴生草,你们敢要?”
二、功夫大师的“气”与“戒”
就在苗女抬手要掀翻竹篓的瞬间,一道灰影从树后闪出,快得像阵风。林辰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对着他的银蛇已被一根竹杖挑飞,苗女的手腕也被人扣住,动弹不得。
“阿朵,又胡闹。”灰影落地,露出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者,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手里的竹杖在地上一顿,发出“笃”的闷响,震得周围的瘴气都散了些。
“师父!”阿朵挣了挣手腕,见挣不开,赌气似的别过脸。
老者松开手,转向林辰拱手:“老夫玄真,是这丫头的师父。让各位见笑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股穿透力,林辰竟觉得背篓里的紫苏叶都轻轻动了动。
岩温脸色一变,拉着林辰后退半步:“是‘气御草木’的玄真大师!”
玄真笑了笑,竹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内的瘴气像被无形的手推开,露出一片青石板:“迷迭寨的蛊,一半是毒,一半是药。你们要找还魂草,随我来。”
跟着玄真穿过密林,林辰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平整,瘴气也淡了许多。玄真边走边说:“阿朵的‘蛇蛊’是护寨用的,不伤好人。但这林子里的‘尸蛊’,是百年前一场瘟疫留下的,附在还魂草上,吸了太多死气,确实凶险。”
他突然停下,竹杖指向一棵歪脖子树:“看好了。”话音未落,竹杖轻挥,树洞里突然飞出一群黑色的虫豸,玄真却不慌不忙,掌心对着虫群一推——没有风,虫群却像撞在无形的墙上,瞬间化为粉末。“这是‘内息推掌’,练到深处,能隔空碎物,也能护住周身,不让邪祟近身。”
林辰看得心头一震——这手法,竟和他在中原学的“太极推手”有几分相似,却更刚猛。他试着运气于掌,对着旁边的石块推去,石块纹丝不动,玄真却点头:“根骨不错,只是气太散。若能收住,三年可成。”
三、时空褶皱里的“汉苗村”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突然出现个村落。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子一半是苗家吊脚楼,一半是中原样式的瓦房;路边的晒架上,一边挂着苗锦,一边晾着蓝印花布;几个穿着对襟衫的老人正用苗语聊天,见了玄真,又笑着用汉话打招呼:“玄真师父,带客人来了?”
“这是‘汉苗村’,”玄真解释道,“三百年前,一群中原移民躲战乱来这儿,和苗民通婚,就成了这样。”他指着村口的石碑,上面刻着“永和”二字,“取‘永远和睦’的意思。”
林辰走近石碑,发现背面刻着几行小字,字体娟秀,写的是“紫苏可驱瘴,当归能养血,他乡即故乡”。他心里一动——这字迹,竟和他母亲留下的书信有几分像。
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迎上来,看到林辰背篓里的紫苏叶,眼睛一亮:“后生也懂草药?我们村以前也种紫苏,后来蛊气重了,就绝了种。”他拉着林辰去看村后的药圃,里面种着当归、白术,长势竟比中原的还好。“这土受了瘴气影响,普通草木活不了,偏偏这些药草长得旺,玄真师父说,是沾了移民带来的‘人气’。”
阿木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拿着个陶碗,碗底印着“大明成化年制”:“辰哥,你看这个!他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当吃饭碗用。”
林辰接过碗,指尖抚过碗底的款识——这分明是三百年前的瓷器,却完好无损,碗沿还有使用的磨损痕迹。他忽然明白玄真说的“时空褶皱”是什么意思——这个村子,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既带着中原的根,又长着苗疆的叶,在蛊气与烟火气里,活成了一段流动的历史。
四、尸蛊破局:紫苏与内息的合力
老族长说,还魂草长在村西的“尸蛊洞”,洞里的尸蛊每到月圆就会出来游荡,沾了活人的气就会缠上。“前几年有个外乡人不信邪,非要去采,结果被蛊虫钻进皮肤,没三天就烂死了。”
玄真却道:“不是没办法。尸蛊怕两种东西——一是紫苏的清气,二是凝练的内息。”他看向林辰,“你试试用内息催动紫苏叶,看看能不能逼退蛊虫。”
林辰依言取出紫苏叶,运气于掌。起初气息涣散,叶片只是微微颤动,玄真在一旁指点:“沉肩,坠肘,气沉丹田……对,让气顺着经脉走,别散。”试了七八次,当内息终于凝聚在指尖时,紫苏叶突然发出淡淡的绿光,周围的瘴气像遇到烈火的雪,纷纷退开。
尸蛊洞阴冷潮湿,洞壁上爬满了白色的虫茧。刚走进洞口,就听见“沙沙”声,无数黑色的蛊虫从茧里钻出,朝着林辰涌来。“就是现在!”玄真喊道。
林辰将凝聚内息的紫苏叶往前一送,绿光瞬间扩大,蛊虫刚触到光边就蜷成一团,化为黑水。玄真的竹杖也没闲着,每点一下,就有一片蛊虫被震碎,竹杖带起的劲风与林辰的紫苏清气交织,在洞口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洞深处,果然长着一片暗紫色的草,叶片边缘泛着银光——正是还魂草。林辰走上前,发现草下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洪武二十三年,携紫苏苗至此,盼后世平安”。
“是当年的移民留下的,”玄真叹了口气,“他们用紫苏叶驱散瘴气,才在这儿扎下根。这还魂草,其实是紫苏和尸蛊气纠缠百年长出来的,既有起死回生的力,也带着尸蛊的毒。”
林辰小心翼翼地挖起几株还魂草,用紫苏叶包好:“那怎么用?”
“用你的内息洗去毒性,”玄真竹杖一挑,挑起片还魂草叶子,“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让清气逼出浊气。这草能接断骨,比寻常接骨草灵十倍。”
离开尸蛊洞时,阿朵追了上来,塞给林辰一个布包:“师父说你人不错,这是‘解尸蛊的药’。”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银蛇胆,旁边还压着张纸条,是玄真的字迹:“气御草木,非为伤人,实为护生。后生可畏,前路多珍重。”
五、离寨:竹筏上的回望
竹筏再次驶离迷迭寨时,林辰回头望去,只见玄真站在岸边,竹杖在地上轻轻点着,阿朵的笛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调子竟有几分《茉莉花》的影子。瘴气重新笼罩了村寨,像给这段奇遇盖上了层薄纱。
阿木正摆弄着玄真送的竹杖,杖身刻着细密的纹路,据说能测蛊气:“辰哥,下一站去哪?岩温说,往南走有‘女儿国’,那里的女人都懂毒术,还会用沉香木做药枕。”
林辰望着江面上的夕阳,把还魂草小心地放进藤箱,和紫苏叶、油茶一起码好。他想起汉苗村石碑上的字,想起玄真的内息推掌,想起阿朵笛声里的中原调子——原来所谓“穿越”,从不是孤立的瞬间,而是一代代人用草木、用善意、用骨子里的坚韧,在陌生的土地上,慢慢织就的一张网。
“往南,”林辰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鞘上的鳄鱼皮被江风拂得轻轻颤动,“去看看沉香木做的药枕,是不是真能让人梦见故乡。”
竹筏顺流而下,江风带着药草的清香,阿木哼起了在汉苗村学的调子,林辰也跟着轻轻哼唱。远处的迷迭寨渐渐隐在暮色里,只有那若有若无的铜铃声,还在风里飘着,像在说:无论走多远,带着根,就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