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依旧冷冽。
沈芷安静静地立在逆安城的中央,手中那支逆命之笔已被鲜血染红,墨迹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她胸口起伏剧烈,寿元被削去的感觉仍在身体里肆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锋割裂。
顾长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低沉却坚定:“芷安,停下吧。你已付出太多,若再强行书写,恐怕连三日都撑不住。”
沈芷安却轻轻摇头,眼神无比清澈。
“长渊,你看。”
她抬起手,指向四周——那些未完之人,一个个身形渐渐清晰,不再只是模糊的影影绰绰,而是有了五官与神情。
他们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希望。
“这是他们的命,是他们本该拥有的存在。若我不写,他们便会彻底湮灭。哪怕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将这笔写下去。”
说话间,她猛地咬破指尖,鲜血顺着手流下,滴在逆命之笔上。
顿时,那支笔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被唤醒的古老神兵。
顾长渊脸色骤变:“芷安!这是血誓之笔,你若真以血立誓,从此便与命卷生死相连,无法回头!”
沈芷安望着他,眼神柔软,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长渊,我这一生,已经走过太多歧路,背负太多劫数。若命运注定要我逆行,那我就逆到底。”
“我愿以血为墨,以命为誓——”
她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清晰而庄严:
“自此刻起,我沈芷安,将以逆命之笔,誊写天下未竟之命。哪怕寿元燃尽,哪怕魂飞魄散,也绝不放弃一字一笔!”
轰——!
话音落下,天空骤然雷鸣。
一道猩红的光芒从天而降,笔锋上燃起烈烈火焰,那火焰不是凡火,而是“因果之火”。
火光映照下,她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仿佛与整座逆安城融为一体。
未完之人们齐齐跪拜,泪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流下:“城主!誓守!”
顾长渊心头剧烈一震,伸手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开。
那是血誓的屏障——一旦誓言立下,旁人不得干预。
——
血火灼烧,沈芷安的指尖一笔一划,落在空中虚幻的命卷上。
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自己的精血。字迹落下时,虚空震动,像是天地都在为这誓言作证。
然而代价同样惨烈。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血色一点点褪去,连呼吸都逐渐稀薄。
顾长渊紧咬牙关,眼中布满血丝,低声道:“芷安……你这是在赌命。”
沈芷安却笑了,那笑容淡淡,却带着释然。
“长渊,我并不是在赌命。”
“我是在用这誓言,告诉命运——它想要拿走的东西,我不会拱手相让。”
话落,她最后一笔狠狠落下。
嗡——
虚空中,一卷血色命卷骤然成形,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血笔之誓》。
——
天地寂然。
血誓成,天地认可。
那一瞬,逆安城的空气中,所有未完之人的影子都变得格外清晰,他们的眼神焕发光彩,仿佛真正活了过来。
他们齐齐跪拜,高声呼喊:
“城主万岁!”
“誓笔长存!”
“守护不灭!”
声音震天,像是将整个逆安城都点燃。
顾长渊却只是凝望着沈芷安,眼中满是痛意。
她看似光芒万丈,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誓言意味着什么。
沈芷安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她从此成为了“血笔之主”。
她将背负所有未完之命,寿元会随之被不断消耗。
除非有人能替她斩断因果之火,否则她注定要在某一日,耗尽生命,魂飞魄散。
——
远方的虚空,那双冷漠的眼睛再次闪现,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血笔之誓……呵,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沈芷安,你可知,你以为的守护,不过是落入棋局。你誓写未完之命,却不知,这命卷……早已被设定为无尽。”
低沉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阴森如寒。
而沈芷安,却丝毫未察,仍紧握着血笔,笔尖燃烧不熄。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如炬,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