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钟的余韵,仍在天地之间回荡。
那第十三声钟鸣落下的刹那,诸天寂然,命河震荡,命盘彻底崩碎,万界的气运丝线随之断裂。所有生灵的命书在这一刻飘散于虚空,仿佛自由的灵光重新归属于他们自己。
然而,在这一片恢弘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洛长风猛然转身,目光死死凝在那片光影汇聚的所在。
——沈芷安的身影,并没有随她燃尽的寿元彻底泯灭。
她立在命河之滨,身形若有若无,似是由千万光屑拼凑而成,清辉盈盈,却虚幻得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道 光影残痕。
“芷安……” 洛长风声音嘶哑,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那道身影会随即化为空无。
沈芷安低下眼,神色中带着淡淡的疲惫与释然。她伸手,掌心是通透的,连肌理都看不真切,但她仍努力握拳,仿佛要证明自己尚且存在。
“长风,我还在。” 她轻声开口,声音宛若风铃,却没有过去那般厚重真实,而是带着一丝空灵的回响。
洛长风心口猛然收紧,纵然是大罗修为,也无法抑制那份揪痛。他一步上前,试图去触碰她,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手掌穿过她的肩头,溅起点点光屑。
“你已不再是肉身……是钟声将你留了下来。” 洛长风沉声低语,眸中闪过复杂光芒。
沈芷安垂眸,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她明白,自己燃尽寿元斩灭执子阴影,本该真正归寂。只是那古钟十三声,震碎了命运的桎梏,也震动了她的本源。
她没有死,也没有生,而是以 光影残痕 的状态,被强行留在了世间。
……
此时的命河,已不再是昔日那条幽深死寂的河流。
在命盘崩碎的同时,命河仿佛被真正释放,化作一条横贯诸界的璀璨天河,河水中倒映着无数命书,那是诸生自由的写照。
亿万生灵在这一刻同时抬头,他们在河水中看见属于自己的命途,不再被强制书写,而是重新握在手中。有人喜极而泣,有人震惊失措,有人狂笑着奔向新的未来。
然而,自由并非只有喜悦。
失去宿命的枷锁,有人选择了背离本性,纵情放肆;有人因无法承受选择的重量而陷入癫狂;更有人妄图以新得的自由掌控他人命途。
天地间的秩序,正在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动荡。
……
“命盘碎了,棋局终结,可新的乱世,才刚刚开始。” 洛长风望着命河波涛,眉心紧锁。
沈芷安轻轻摇头,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不,长风,这不是乱世,而是真正的试炼。”
她抬起目光,那双清澈如初的眸子,仿佛倒映着整个命河。
“自由不是恩赐,而是考验。那些选择的重量,必须由他们自己承受。”
洛长风怔然。眼前的沈芷安,即便化作光影,她的意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毅。
然而,就在这时——
命河深处,一抹黑色的涟漪骤然泛起。
那是残余的 执子余烬。
它们虽被沈芷安斩灭,但执念不灭,残渣化作漆黑的魔影,自河底滋生,缓缓爬出,犹如毒蛇吐信,悄然潜行。
沈芷安第一时间感应到,目光倏然一冷。
“执子未死尽,它的余烬,正在借命河复苏。”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光,冲向命河波涛。虚幻的躯体与河水融为一体,光辉流转,瞬息之间净化大片黑雾。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残痕之身,开始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芷安!” 洛长风心神剧震,他急欲冲去,却被沈芷安伸手制止。
那只手掌,虽虚幻如风,却坚定如山。
“长风,不必阻我。” 沈芷安微笑,笑意温柔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毅,“我既留于世间,就该尽此一责。”
……
命河上,光与暗交织。
沈芷安的光影身影,像是一道灯塔,在亿万生灵心底点亮希望;而那些执念魔影,则如毒瘤般疯狂滋长,欲将一切拉回宿命的泥沼。
战斗,就这样在新生的命河之上拉开序幕。
每一次净化,都会消耗她残留的本源;每一次挥剑,都让她的身影愈发淡薄。
但她眼中的光,却从未黯淡。
因为她知道,此刻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那些刚刚得到自由的灵魂,需要一个方向,需要一盏灯。
纵使只剩残痕,她也愿燃尽自己,照亮众生。
……
夜色渐深,河水如银河横亘。
洛长风立于岸边,紧握双拳,指节泛白。他知道,沈芷安的状态无法长久,若不找到稳定她存在的方法,她终会化为真正的虚无。
他低声呢喃,似是誓言:“若此世不能留你,那我便以大道本源,强行为你铸形。”
话音落下,他闭上双眼,开始以自身本源凝聚符印,试图为沈芷安的残痕之身塑造一个新的承载。
命河上,光与影交织成诗。
而这场新的博弈,也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