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牙与岑鸣礼的“合租”生活，在最初的别扭之后，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追查墨辰的计划在两人的争执与磨合中稳步推进，而寒牙那颗对隔壁501室的好奇心，也如同被春雨浇灌的野草，愈发旺盛。
他总能找到各种由头往凌红云那边跑。
有时是端着一盘刚烤好的、卖相勉强及格但味道一言难尽的饼干，美其名曰“邻居分享”；有时是抱着一堆从网上淘来的、据说是江市特色的零食，邀请凌红云“品鉴”；有时甚至只是假装路过，敲开门问一句“有没有看到我的快递？”——尽管他的快递从来都是直接放进快递柜。
凌红云对此颇感无奈。她本能地不想与这个身份不明、目的可疑的白发男人过多接触，尤其是他总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秦越身上引。但对方每次都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理由也冠冕堂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每次都冷着脸将人拒之门外。
而寒牙，每一次踏入501室，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搜寻那只黑猫的身影。
秦越大多数时候都维持着猫的形态，不是蜷在沙发角落假寐，就是蹲在窗台上，熔金的竖瞳淡漠地望着窗外。他对寒牙的到来似乎毫无兴趣，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然而，每当寒牙试图将感知悄悄延伸过去，想要更深入地探查这只黑猫的底细时，一种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压迫感便会骤然降临。那感觉并非明确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绝对威严的漠视，仿佛他只是脚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连被正视的资格都没有。这感觉让他心悸，气血微微翻涌，不得不立刻收敛所有探查的念头，后背甚至会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几次三番下来，寒牙愈发确定，这只黑猫绝对有问题！它绝不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
这天下午，寒牙又一次在凌红云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他想摸摸那只黑猫，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那股无形的压力逼了回来，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胡乱找了个借口溜回了502。
一进门，就看到岑鸣礼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对着铺开的地图和资料凝神思考。他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但经过这些天的“同居”生活，寒牙觉得这块冰山似乎……没那么冻人了。
喂，岑鸣礼！”寒牙一屁股瘫在旁边的沙发上，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抱怨，“你说隔壁那只黑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邪门得很！”
岑鸣礼头也没抬，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一条可能的能量流向，声音冰冷：“与你无关。专注正事。”
“怎么无关了？”寒牙不服气地坐直身体，“那猫明显不对劲！我每次想靠近点看看，就感觉……感觉像是有座山压过来，喘不过气！你说，它会不会跟咱们追的那条蛇有关系？或者……是别的什么厉害角色？”
岑鸣礼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任务是协助我追查地脉异常及蛇妖，不是去刺探邻居的宠物。”他的语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但若细看，会发现他那总是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比以往柔和了那么一丝丝。至少，他没有因为寒牙的“不务正业”而直接释放冷气冻人。
寒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纵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架势：“我不是瞎猜！那感觉……怎么说呢，不像是一般大妖的威压，更……更古老，更……高高在上？反正怪吓人的。凌红云一个灵力低微的红娘，怎么可能驾驭得了这种东西？我看她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岑鸣礼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他对凌红云确实有印象，月老殿登记在册的柒柒叁号红娘，性格似乎有些过于谨慎，之前在在一个任务中碰见过，自己还把受伤昏迷的她带回天界进行救治，能力不知，但是运气似乎不错，遇到那么强的妖只是低阶红娘居然还只是受伤，对她的印象仅此而已。他处理人间事务多年，与三教九流、各殿各部的人员都有过公务接触，对他而言，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任务结束便不再联系。
但此刻，听着寒牙絮絮叨叨的抱怨，看着她提到那只黑猫时眼中闪过的惊悸与浓浓的好奇，岑鸣礼发现自己……似乎也被勾起了一丝探究欲。
为什么寒牙会如此在意那只猫？为什么那只猫会给自己这个天界守界使都隐约感到不安的邻居如此强大的压迫感？凌红云知道她养的是什么吗？
这些问题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绪。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寒牙这些话感兴趣，按理说，一个妖将的无端猜测，根本不值得他分神。但……寒牙这家伙，虽然吵闹、跳脱、时常惹人烦躁，但他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以及在追查墨辰一事上展现出的能力和决断，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正是这份对寒牙能力的初步认可，让他愿意稍微侧耳倾听这些“题外话”。寒牙在他心中的分量，确实比最初那个“讨厌的妖将”要重了一些。
“做好你分内的事。”最终，岑鸣礼也只是再次重申了这句话，但语气里的冰冷似乎褪去了少许。他没有严厉斥责，也没有明确支持，这种默许的态度，在寒牙看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知道啦，岑大人。”寒牙笑嘻嘻地应道，重新瘫回沙发，心里却盘算着下次该用什么新借口去隔壁串门。他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摸清那只黑猫的底细！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501室内，凌红云正忧心忡忡地抱着秦越。
“那个寒牙，好像总在打你的主意……”她抚摸着黑猫光滑的皮毛，低声担忧道，“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们要不要……想办法避开他？”
秦越在她怀里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熔金的竖瞳半眯着，里面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寒牙的试探和凌红云的担忧，都不过是窗外吹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没必要！”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凌红云的脑子中响起。黑猫用尾巴蹭了蹭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凌红云感受着怀中温暖的触感和那份奇异的安心，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秦越很强，强到超出她的理解范畴。但那份源于内心而产生的、想要保护他的本能，却让她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好吧，听你的。”尽管如此，还是选择了相信。那个邻居就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看起来也感觉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对秦越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