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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夜访

梆子敲过二更,钱庆娘又换了身深灰粗布衣裙,从府邸后门溜了出来。连续四天了,每到这个时辰,她都会踩着胡同里的月光往苏墨卿家走,裙摆沾着的露水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她心里的急切——她太想要个孩子了,想要到能暂时忘了府里的云鬟,忘了陈默书房里堆积的卷宗,甚至忘了第一次来时的恐慌。

走到苏墨卿家门口,铜门环上的绿锈似乎又重了些。她抬手敲了三下,门很快开了,苏墨卿穿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书,只是书页许久没动,显然是在等她。“来了?”他侧身让她进屋,语气比前几日温和了些,却总在不经意间往她的小腹扫,像是在确认什么。

屋里的烛火还是那盏,砚台里的残墨换了新的,桌角多了碟桂花糕——是钱庆娘上次随口提了句“府里的桂花糕快吃完了”,没承想他竟记在了心上。她拿起块桂花糕,咬了口,甜意漫在舌尖,心里却掠过一丝愧疚:陈默从前也总给她买桂花糕,可她现在却在别人的屋里,吃着另一个男人准备的点心。

“陈校尉这几日还在三门峡?”苏墨卿忽然问,手里的笔在纸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圈出的形状竟像朵半开的莲花。钱庆娘咬糕的动作顿了顿,含糊道:“听门房说,还没传消息回来。”她没说的是,昨日云鬟犯了孕吐,她去送安胎药时,听见云鬟跟丫鬟嘀咕“校尉托人带了封信,说漕运案有新线索”。

苏墨卿的笔停了停,指尖在纸上蹭了蹭墨:“那你府里……近来没什么异常?比如陌生人上门,或是丢了东西?”这话问得太刻意,钱庆娘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躲闪着往窗外看,心里忽然冒出个疑团——前几日在密室里,他藏起的铜锁、听到“枯莲花纹”时的慌乱,还有此刻刻意打听陈默的行踪,这些事像串珠子,隐隐连在了一起。

“没什么异常。”她压下心里的疑惑,从袖袋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先拿着用。”苏墨卿的目光落在银子上,喉结动了动,却没立刻收,反而起身走到窗边,低声道:“你不用总送银子来,我……我只是想帮你。”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在身后悄悄攥紧了——昨日他刚收到秘金会的飞鸽传书,指令是“尽快套出陈默的回京时间,若有机会,引钱氏去密室取铜锁”。

第五天夜里,钱庆娘再来时,发现苏墨卿的书房多了个陌生的木盒。她趁苏墨卿去厨房倒茶的功夫,偷偷掀开盒盖看了眼——里面没有别的,只有几片锈迹斑斑的铜锁碎片,碎片上刻着的纹样,和她在密室里见过的“枯莲花纹”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苏墨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钱庆娘吓得手一抖,木盒“啪”地合上。她转过身,撞进苏墨卿带着寒意的眼神里——那眼神不再是前几日的温和,反而像淬了冰,让她瞬间想起密室里那枚铜锁,想起陈默查案时提到的“秘金会”。

“没……没看什么。”她慌忙后退,指尖攥着衣角,心里的急切忽然被恐惧取代。连续几日的夜访,她以为自己在靠近“有孩子”的希望,可现在才发现,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更深的坑,而苏墨卿,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落魄秀才”。

烛火晃了晃,把苏墨卿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张张开的网。他看着钱庆娘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今日带你去个地方,或许能让你更快如愿。”

暗格囚影:锁着的林婉秋

苏墨卿带着钱庆娘往密室走时,油灯的光在潮湿的通道里晃得厉害,霉味混着股淡淡的药味,比前几日更重了。“快到了,”他走在前面,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土墙的一块凹痕上按了按——只听“咔嗒”一声,土墙竟弹出个半人高的暗格,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个蜷缩的人影。

“这是……”钱庆娘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苏墨卿伸手拦住。他把油灯凑近暗格,光线下,那人影的模样渐渐清晰:是个穿灰布裙的女子,头发乱糟糟地打结,额角贴着块发黑的旧布,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露在外面的下巴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她的手腕上,还留着圈深褐色的锁链痕,显然是被锁了许久。

“她叫林婉秋。”苏墨卿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再没了往日的温和,“十年前,她爹是京城最有名的秘银匠,也是当年‘银匠失踪案’里,唯一没被找到尸体的人。”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钱庆娘耳边——她在陈默的书房外,不止一次听过“林婉秋”这个名字,陈默说,她是解开十年前悬案的关键!可她怎么会被关在苏墨卿的密室暗格里?

“你……你为什么关着她?”钱庆娘的指尖攥得发白,盯着暗格里的女子,忽然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块碎银,银片上的纹样,和老银匠指缝里的银屑一模一样。

林婉秋像是听见了动静,缓缓抬起头,额角的旧布滑落,露出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疤。她的眼睛很亮,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意,死死盯着苏墨卿,声音嘶哑得像磨砂石:“他不是苏墨卿,他是秘金会的人!当年我爹为了护我,假死退隐,却被他找到……他关着我,是为了逼我说出我爹藏秘银器的地方!”

钱庆娘猛地转头看向苏墨卿,见他脸色骤变,伸手就去捂林婉秋的嘴。“你胡说!”苏墨卿的声音发狠,眼神里的伪装全碎了,“再乱说话,我就……”

“你就杀了我,像杀当年那些银匠一样?”林婉秋挣脱他的手,声音反而更响了,“贞观五年的漕运沉船案,根本不是触礁!是你们秘金会为了运走我爹打造的秘银器,杀了满船船员,沉了粮船!那船里的‘货’,现在还藏在三门峡的江底!”

油灯的火苗突然晃了晃,差点被风熄灭。钱庆娘看着眼前撕破脸的两人,浑身发冷——她这几日的荒唐夜访,根本不是在求子,而是一步步走进了秘金会设好的陷阱!苏墨卿接近她,关着林婉秋,全是为了算计陈默!

“你骗我……”钱庆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土墙。苏墨卿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底闪过丝算计的光,伸手就要抓她:“庆娘,你听我解释,是她挑拨离间……我们只要拿到秘银器,就能……”

“别碰我!”钱庆娘猛地推开他,转身就往密室出口跑——她要回府,要告诉陈默这一切,要救林婉秋!可刚跑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还有林婉秋的惊呼:“小心!他身上有毒针!”

密室傀儡:铁爪下的逃生路

钱庆娘刚摸到密室入口的石板,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咔嗒”的机械声——苏墨卿猛地扑到墙角,按下块凸起的青石砖,密室两侧的土墙突然弹出四个黑铁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藏着只半人高的傀儡兽,泛着冷光的金属外壳上,竟也刻着淡青色的枯莲花纹!

为首的是只铁羽鸦,翅膀是薄如蝉翼的玄铁打造,边缘锋利得能割破布帛,尖喙里还衔着枚淬了毒的银针,扑棱着翅膀就往钱庆娘头顶冲;左侧是只木甲狼,躯干用硬木拼接,关节处缠着铜丝,爪子是磨尖的铁刺,落地时“咚”地砸出个小坑,直逼她的脚踝;右侧两只更小些,是竹骨蜂,通体翠绿,尾针闪着蓝汪汪的光,嗡嗡地绕着她的脖颈飞,显然是想封她的退路。

“是秘金会的‘枯莲傀儡’!别被它们的尖刺碰到,有毒!”林婉秋的声音在暗格里炸开,她拼命晃动着腕上的锁链,想挣脱出来帮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铁羽鸦的翅膀扫向钱庆娘的肩膀。

钱庆娘吓得浑身发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情急之下抓起脚边的油灯,狠狠朝铁羽鸦砸去——灯油泼在玄铁翅膀上,火苗“腾”地窜起,铁羽鸦的机械关节遇热瞬间卡顿,翅膀歪了歪,摔在地上“哐当”作响。可没等她松口气,木甲狼已扑到跟前,铁爪带着风抓向她的裙摆,布料瞬间被撕出个大口子。

“打它们胸口的枯莲花纹!那是机关枢纽!”林婉秋又喊,声音里满是焦急。钱庆娘这才注意到,每只傀儡兽的胸口都有块凸起的莲花形铁片,正是傀儡的核心。她踉跄着退到木箱旁,抓起根掉在地上的木簪,对着扑来的竹骨蜂狠狠扎去——木簪正好戳中竹骨蜂胸口的莲花纹,“咔嚓”一声,竹骨蜂瞬间僵住,尾针“啪”地掉在地上。

另一只竹骨蜂见状,猛地转向暗格,想偷袭林婉秋!钱庆娘心里一紧,抄起旁边的旧木箱就砸过去,木箱撞在竹骨蜂身上,木屑飞溅,傀儡的关节当场断裂,歪在地上不动了。可这时,那只被火燎了翅膀的铁羽鸦已重新站起,尖喙对准钱庆娘的后背,银针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小心身后!”林婉秋嘶吼着,突然用力拽断腕上的旧锁链,抓起暗格里的块碎铜锁,狠狠朝铁羽鸦扔去——碎铜锁正好砸中它的眼睛,铁羽鸦的机械眼“滋”地冒出火花,动作彻底停住。

钱庆娘趁机扑到石板旁,刚要掀开,手腕却被苏墨卿死死攥住。他的脸上没了半点温和,眼底全是狠戾:“想跑?没那么容易!这些傀儡兽只是开胃菜,你若不乖乖听话,我让你和林婉秋一起,永远困在这里!”

就在这时,密室上方的石板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玄镜司护卫特有的吆喝:“陈校尉有令,搜查密室!反抗者,格杀勿论!”

苏墨卿的脸色瞬间惨白,攥着钱庆娘的手猛地松了——他最怕的,还是来了。而钱庆娘看着石板上透进来的光,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是陈默,他终于来了。

假面之下:秘金会的莲心

苏墨卿攥着钱庆娘的手刚松,暗格里的“林婉秋”突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不再嘶哑,反而带着点清脆的冷意,与方才的受害者模样判若两人。她抬手扯掉额角的旧布,露出光洁的额头,哪里有半分疤痕?接着又伸手揉了揉脸颊,竟从下颌处揭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张清秀却带着锐利的脸,眉梢还点着颗极小的朱砂痣。

“林婉秋?不过是我演给你看的戏罢了。”她从暗格里站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被关了许久,灰布裙下竟藏着柄细窄的软剑,剑鞘上刻着与傀儡兽同源的枯莲花纹,“我叫莲心,秘金会的‘影使’——从你第一次踏进苏墨卿的院子,你就成了我们钓陈默的饵。”

钱庆娘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傀儡兽身上。她想起方才“林婉秋”喊着“小心毒针”、“打莲花纹枢纽”,原来全是算计——故意引导她破坏傀儡兽,拖延时间,等着苏墨卿调整机关;甚至连“被逼问秘银器下落”的戏码,都是为了让她彻底相信“苏墨卿是坏人”,从而放松警惕,留在密室里等陈默来“救”。

“你……你们合起伙来骗我!”钱庆娘的声音发颤,指尖攥着的木簪几乎要嵌进掌心。苏墨卿此刻也缓过神,脸上重新覆上狠戾,他捡起地上的铁羽鸦,按下机关,傀儡鸦的尖喙重新弹出毒针:“现在知道也晚了。陈默马上就会进来,他看到你和我们待在密室,还握着沾了傀儡兽机油的木簪,你说,玄镜司会信你,还是信我们‘抓了你的人证’?”

莲心也上前一步,软剑出鞘半寸,寒光映在钱庆娘脸上:“乖乖跟我们走,等我们拿到三门峡江底的秘银器,或许还能留你条活路。若是敢喊,这软剑可不长眼。”

就在这时,密室上方的石板“哐当”一声被砸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跳了下来——是陈默!他穿着玄镜司的皂色劲装,腰间的佩刀已出鞘,目光扫过密室里的傀儡兽、莲心的软剑,最后落在钱庆娘苍白的脸上,声音带着急切:“庆娘,你没事吧?”

钱庆娘刚要开口喊“小心”,莲心突然扑过来,软剑架在她的脖颈上,对着陈默冷笑:“陈校尉来得正好——想救你的夫人,就把玄镜司的人撤走,再乖乖带我们去三门峡沉船处。不然,我这剑可就收不住了。”

苏墨卿也趁机启动剩下的木甲狼,傀儡狼的铁爪对准陈默,关节“咔嗒”作响。陈默的目光落在莲心眉梢的朱砂痣上,又扫过她剑鞘上的枯莲花纹,忽然冷笑一声:“秘金会的‘影使’莲心?果然是你们。以为抓了庆娘就能要挟我?你们怕是忘了,玄镜司查案,从不怕鱼死网破。”

他话音刚落,石板上又跳下来几个玄镜司护卫,手里的弩箭对准莲心和苏墨卿。钱庆娘趁机往下一蹲,避开颈间的软剑,陈默见状,佩刀劈出一道寒光,直逼莲心的手腕——一场围绕着假面、傀儡与秘银器的厮杀,在狭小的密室里,瞬间爆发。

密室困局:无处可逃的莲影

陈默的佩刀挡开莲心的软剑,寒光在油灯下划出冷弧,“你们都走不了”几个字落地时,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抬手对着石板上的护卫打了个手势,只听“轰隆”一声,密室入口的石板突然往下沉了半寸,边缘弹出圈锋利的铁刺,彻底封死了唯一的出口——那是玄镜司早布下的机关,就等着莲心和苏墨卿入瓮。

“你早就设了局?”莲心的脸色瞬间变了,软剑的剑尖微微发颤。她原以为钱庆娘是牵制陈默的筹码,却没料到从钱庆娘第一次夜访苏墨卿开始,陈默就通过府里的暗线摸清了行踪,连密室的位置、傀儡兽的弱点,都早查得一清二楚。

苏墨卿见状,发疯似的扑向墙角的机关按钮,想启动最后两只藏在暗格里的竹骨蜂。可他刚碰到按钮,钱庆娘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她虽不懂武,却也知道不能让他再启动傀儡,指尖死死抠着他的袖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别想再害人!”

苏墨卿被拽得一个趔趄,转身就想推她,却被陈默的佩刀架住了脖子。刀刃贴着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不敢重:“陈校尉……饶命!我只是被秘金会胁迫的,我不是自愿的!”

“胁迫?”陈默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腰间藏着的枯莲花纹令牌,“秘金会的‘莲令’都在你身上,还敢说胁迫?贞观五年沉船案的船员名单,你手里有备份吧?还有林婉秋的真正下落,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莲心见苏墨卿要招,突然挥剑刺向钱庆娘,想逼陈默分心。可她的剑刚递出,就被旁边的玄镜司护卫用弩箭射穿了手腕,软剑“当啷”掉在地上。她捂着流血的手腕,看着周围渐渐围上来的护卫,还有封死的出口,终于明白自己真的逃不掉了——陈默布的局,从一开始就没给她留退路。

“就算我走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莲心突然从袖袋里摸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旁边的油布包扔去——那里面藏着浸了油的棉线,连着墙角的火药桶,她想炸了密室,同归于尽!

“住手!”陈默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火折子,反手将她按在墙上。护卫们立刻上前绑住她和苏墨卿,搜出他们身上的毒针、令牌,还有记载着秘金会交易点的密信。

钱庆娘看着被绑住的两人,又看向陈默,眼眶突然红了。她走上前,声音带着愧疚:“陈默,我……”

陈默抬手打断她,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后怕:“没事就好。你在府里的不安,我早看出来了,只是没料到秘金会会用这种法子算计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了。”

油灯的火苗渐渐稳了,密室里的傀儡兽歪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莲心被护卫押着,看着陈默和钱庆娘,突然冷笑:“你们以为抓了我就完了?秘金会的人已经在三门峡等着了,初十夜的粮船……你们拦不住的!”

陈默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初十夜,正是秘金会计划运走江底秘银器的日子。看来,这场戏,还没到落幕的时候。

漕渠秘影:新河的暗战

陈默押解着莲心和苏墨卿赶往陕州时,正是九月深秋。黄河水面卷着枯叶奔腾东去,岸边的三门栈道在夕阳下投下斑驳的影,那些凿在崖壁上的牛鼻形壁孔里,还残留着经年累月被纤绳磨出的深痕——这是陕州作为漕运枢纽最鲜活的印记。

“初十夜的粮船,必走开元新河故道。”莲心被玄镜司的铁镣锁着,却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笃定,“你们以为李齐物修的运河真废了?秘金会早就清淤拓深,只等月圆时借水涨通行。”

陈默勒住马缰,望向远处三门峡的轮廓。他在长安的秘档里见过记载:贞观十九年,陕郡太守李齐物亲率工匠,在人门左岸凿出一条人工运河,想让漕船避开三门天险的激流。那些工匠用“烧石沃醯”之法,先以烈火焚岩,再泼醋裂石,硬生生在峭壁间开出航道,可惜河泥淤塞太快,没几年就成了废渠。但此刻莲心的话让他心头一震——这条短命的“开元新河”,竟成了秘金会的秘密通道。

到了陕州刺史衙门,陈默立刻调阅漕运卷宗。泛黄的纸卷上,李齐物的手迹苍劲有力:“永徽元年正月,新河成,舟行无阻,岁增漕粮二十万石。”旁边还附着运河图,用朱砂标出了与黄河主航道连通的暗闸位置。钱庆娘指着图中一处淤塞标记轻声道:“这里的泥沙淤积速度异于别处,倒像是人为填堵的。”

正说着,粮仓官吏匆匆来报:“集津仓西侧发现可疑脚印,有几袋漕粮被调了包!”陈默赶往粮仓时,看见那些堆在高处的粮袋正往下渗着银粉——秘金会竟用漕粮掩护秘银器运输。仓墙上挂着的《漕运守则》赫然写着:“依裴公转搬法,东仓卸粮,陆运十八里至西仓”,这正是李齐物前任裴耀卿创设的制度,却被贼人用来钻空子 。

深夜审案时,苏墨卿终于招供。原来秘金会早就在三门栈道的方形壁孔里暗藏了铁链,等粮船行至开元新河遗迹处,便用绞车将船拉入废弃河道。“莲心说那河道虽淤塞,却留下丈宽暗渠,”他抖着声音,“李刺史当年为防溃堤,在渠底设了排水暗闸,现在正好用来藏银器。”

陈默立刻带人巡查开元新河遗址。月光下,淤塞的河道里果然露出半扇青石板闸,上面刻着模糊的“开元”二字。崖壁上的栈道底孔还留着架设木板的残痕,钱庆娘突然指着一处壁孔惊呼:“这里的木楔是新换的!”拔出来一看,里面藏着张绢纸,正是秘金会伪造的漕运文书,却因模仿李齐物笔迹时漏了“新河”二字的特殊写法而露了破绽。

初十夜的风刮得正紧。陈默让人在集津仓到盐仓的十八里陆道上设伏,自己则带着护卫守在开元新河暗闸。三更时分,果然有粮船借着月色靠近,纤夫们喊着号子踏在栈道上,铁钩精准地扣进那些千年壁孔。当秘金会的人打开暗闸准备转运银器时,玄镜司的弩箭突然从漕渠两侧的粮仓垛口射出。

混战中,莲心趁乱撞向崖壁,想触发预设的炸药。陈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回,却见她望着那些在月光下泛白的栈道孔,突然惨笑:“你们赢不了的!陕州这地方,本就是用鲜血铺成的漕运路——李齐物修新河时,多少工匠坠崖而死?这些壁孔里的冤魂,早就该找官府讨债了!”

黎明时清点战果,除了缴获的秘银器,还在暗渠里发现了李齐物当年的治水令牌。陈默摩挲着令牌上的“陕郡水陆转运使”字样,忽然明白这枢纽之地的分量:它不仅是粮食通道,更是权力博弈的棋盘,从刺史到纤夫,每个人都在这漕运网络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那些凿在石头上的痕迹,终将把所有秘密都刻进历史的河床。

漕仓余烬:银纹背后的旧案

黎明的光刚漫过陕州的漕运码头,集津仓的粮垛上还凝着霜花。陈默拿着从秘银器上刮下的银屑,指尖蹭过那些细密的缠枝纹——这纹样与十年前银匠失踪案卷宗里,林老银匠的“莲纹银锭”一模一样。“看来这些秘银器,正是林老银匠当年被迫打造的。”他将银屑包进绢纸,转身时看见钱庆娘正对着仓墙上的《漕运图》出神。

“你看这里。”钱庆娘指着图中盐仓到集津仓的陆运线,“裴耀卿的‘转搬法’说‘分仓储粮,节级转运’,可这条十八里的陆道旁,竟有个没标注的废弃驿站。”她想起苏墨卿招供时提过“秘金会在驿站藏过银匠”,拉着陈默往驿站赶。

驿站的木门早已腐朽,推开门时扬起的尘土里,还混着点淡墨香。墙角的矮桌上,摊着半张泛黄的银器图纸,上面画着的“莲花纹银匣”,与暗渠里缴获的秘银器形制完全一致。更惊人的是,桌下的砖缝里,嵌着枚小小的银质发簪——簪头是朵半开的莲花,正是林婉秋小时候戴过的那支。

“这是我爹给我做的‘周岁簪’。”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陈默猛地转身,看见个穿素色布裙的女子站在晨光里,眉骨处有道浅疤,正是真正的林婉秋,“当年秘金会抓我爹时,我藏在驿站的地窖里,这支簪子就是那时掉的。”

她带着众人掀开地窖的石板,里面竟还留着林老银匠的日记:“永徽三载,秘金会逼吾铸‘莲纹银匣’,内藏漕运密道图,若不从,便杀婉秋……”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与开元新河暗闸相连的“水眼”,标注着“银匣藏此,需月圆水涨方启”。

“不好!”陈默突然反应过来,今日正是月圆,暗闸的水眼会随黄河涨潮开启,秘金会余党定是想趁此时机夺回银匣!众人赶往开元新河时,果然看见几个黑衣人设好了炸药,正对着暗闸的青石板点火。

钱庆娘想起之前在密室里,莲心说过“李齐物修新河时,在闸底设了排水槽”,她快步跑到暗闸侧面,找到那个被泥沙堵住的槽口,用剑鞘拨开淤塞——水流瞬间涌出,浇灭了炸药的引信。黑衣人们见状想逃,却被赶来的玄镜司护卫团团围住。

林婉秋看着暗闸里的银匣,泪水落在匣身的莲纹上:“爹当年故意在银匣的锁芯里加了‘碎银机关’,只要强行开锁,银匣就会崩碎,秘金会永远拿不到完整的密道图。”她说着,从袖中摸出枚铜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咔嗒”一声,银匣打开,里面果然藏着张完整的漕运密道图,标注着秘金会在各州的藏银点。

夕阳再次落满三门峡(陕州)的栈道时,陈默将密道图交给陕州刺史。钱庆娘站在他身边,望着往来的漕船,忽然轻声说:“从前我总执着于子嗣,觉得那是在陈家立足的根本。可现在才明白,能和你一起守住这漕运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陈默握住她的手,目光扫过远处的黄河水面——秘金会的陕州据点虽被拔除,但密道图上标注的长安“晚来轩”,还藏着更大的秘密。他知道,这场围绕漕运与秘银的暗战,还没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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