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死寂一片,只有煞尸残骸上偶尔飘起的缕缕黑烟,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萧无涯”——或者说剑灵——漠然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回那面插在阵法中央的破损小幡上。他伸出手,再次将其拔起,这一次,再无异状发生。
小幡入手冰凉,材质非布非革,触感奇异。幡面破损严重,颜色黯淡,但那个模糊扭曲的符文,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反而能看清一些细节——那并非一个单一的符号,而是由无数细密、古老的文字以某种诡异规律缠绕交织而成,隐隐构成一个被锁链束缚的人形。
萧无涯怀中的阳佩,此刻传来的悸动愈发清晰、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哀伤与呼唤。
“素素……” 被压制的萧无涯意识,因这清晰的感应而剧烈波动起来。他能感觉到,玄素素的一缕本源神魂,并非简单地附着于此幡,更像是……被囚禁、被融合在了这面幡的核心之中!
“看来你那小情人的处境,不太妙啊。”剑灵在神识中嗤笑,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这面‘残魂幡’是上古仿制品,虽威力十不存一,但炼魂囚魄的根基还在。韩骷那废物没能完全炼化它,反而让这丫头的一缕分魂机缘巧合成了它的‘临时器灵’,或者说……养料。”
“救她!”萧无涯的意识在囚笼中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愤怒。
“救?凭什么?”剑灵冷笑,“这残魂幡虽破烂,但材质与炼制法门涉及上古秘辛,正好让我解析一番,补全《戮魔十三剑》缺失的部分记忆。至于那丫头的一缕分魂,能成为本座解析此幡的引子,是她的荣幸。”
说着,剑灵操控着身体,灰黑色的煞气如同触手般探出,缓缓缠绕上残魂幡,试图深入其内部结构,强行解析、掠夺其中的信息与力量!
“不!住手!”萧无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既来自对玄素素命运的恐惧,也来自剑灵这种蛮横行为可能对残魂(尤其是玄素素那一缕)造成的伤害。
就在剑灵的煞气触角即将侵入幡中核心的瞬间——
**“嗡!”**
残魂幡猛地一震!那个模糊的符文骤然亮起幽光!
并非反击,而是一段混乱、破碎的画面,混合着无数冤魂的哀嚎与嘶吼,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了“萧无涯”的脑海!
* ……无尽的黑暗,冰冷刺骨的锁链缠绕着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玄素素!),她眉心一点灵光闪烁,顽强地抵抗着周围涌来的、想要将她同化的扭曲魂影……
* ……韩骷盘坐在白骨堆上,疯狂地将收集来的生魂打入残魂幡,试图炼化那道白色身影,却始终无法成功,反而引得幡中反噬,吐血不止……
* ……一幅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画面一闪而逝:一面遮天蔽日的巨幡猎猎作响,幡下是堆积如山的仙神魔佛骸骨!一个模糊不清的宏伟身影立于幡顶,下方是无数跪拜的、散发着恐怖煞气的存在,其中十三道身影最为清晰,他们拱卫着巨幡,气息与《戮魔十三剑》同源!……
**“炼魂……饲剑……原来如此!”**
剑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狂喜。
“这‘万魂幡’竟是《戮魔十三剑》修炼至高层的关键辅助之物!以万灵魂魄淬炼剑煞,滋养剑灵!这面残幡虽只是仿制品,但亦蕴含着一丝真意!难怪……难怪我感觉此地煞气如此‘可口’!”
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催动煞气,要强行抽取残魂幡中那丝“真意”与积累的魂力!
“啊啊啊——!”
被囚禁的玄素素分魂发出无声的凄厉哀鸣,通过阳佩清晰地传递到萧无涯的意识中。那白色身影在黑暗中被无数锁链勒紧,光芒急速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被吞噬!
这凄厉的哀鸣,如同最尖锐的锥子,狠狠刺入了萧无涯灵魂深处!
一直以来的压抑、对剑灵的恐惧、对自身无力的愤怒、对玄素素处境的担忧……在这一刻,被这声哀鸣彻底点燃!
**“给我——滚出去!!!”**
萧无涯的意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一股源自他本身意志的、不屈不挠的力量,混合着《破邪剑谱》修炼出的那一点纯阳霞光本源,如同在绝望深渊中燃起的燎原星火,猛地从他意识最深处爆发开来!
**“轰!”**
意识海剧烈震荡!
剑灵猝不及防,它正全力解析掠夺残魂幡,对内部“容器”的压制出现了细微的松懈。这股突如其来的、纯粹意志的爆发,竟暂时撼动了它的掌控!
灰黑色的煞气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退缩!
“你?!”剑灵又惊又怒。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刹那——
萧无涯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他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完全是本能驱使,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金红霞光闪现——《破邪剑谱》最本源的“破邪”之力!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猛地点向自己手中的——残魂幡!
**“噗!”**
霞光没入幡中!
并非破坏,而是……守护!
那点微弱的霞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精准地落在了被锁链缠绕的玄素素虚影之上,化作一层薄薄的光晕,暂时隔绝了周围涌来的扭曲魂影和剑灵煞气的侵蚀!
玄素素的哀鸣戛然而止,虚影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脆弱,但暂时无虞。
“哼!不自量力!”剑灵迅速稳住阵脚,灰黑煞气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将萧无涯那点反抗意志和霞光彻底压制回去。
但,方才那瞬间的波动与霞光的闪现,似乎触动了韩骷尸身上残留的某种隐秘禁制!
韩骷那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尸身,胸口处一个隐藏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随即,一道细小的血光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其胸口射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萧无涯”手中那面残魂幡之中!
**“以吾残魂为引,触尔血咒之印!”**
一个怨毒、虚幻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那是韩骷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残念!
**“嗡——!!!”**
残魂幡剧烈震颤,幡面上那个模糊的符文血光大盛!一股远比之前召唤屠刚时更加诡异、更加阴邪的波动,猛地从幡中爆发,并非攻向外界,而是如同烙印般,瞬间缠绕上“萧无涯”的神魂(主要是剑灵的意识)以及他手中那面主要的噬魂幡!
“血魂追踪咒?!”“剑灵”第一次发出了带着一丝惊愕与恼怒的声音,“这蝼蚁临死前,竟将自身残魂与这残幡绑定,设下了此等恶咒!”
话音刚落——
**“轰隆!!!”**
整个墨渊镇上空,风云变色!一股比之前屠刚降临还要恐怖数倍、带着无尽血腥与死寂的滔天魔威,如同实质的天幕,轰然压下!地窖顶部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地窖中每一个角落,直接响彻在神魂深处:
**“找到你了……窃取‘剑种’的小贼……还有,那面不该存世的……‘原初之幡’的碎片……”**
这气息……绝非屠刚!来者,是远比屠刚更可怕的存在!而他的目标,赫然是萧无涯(体内的剑灵)以及他手中这面刚刚得到的残魂幡!
“萧无涯”猛地抬头,灰黑的眸子第一次显露出无比的凝重,甚至……是一丝极淡的、源自远古记忆深处的忌惮。
地窖之内,刚刚平息的风波再起,而地窖之外,真正的致命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