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透了。
真的恨透了这一切。
磬墨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他。
所谓人间,不值得他多停留一秒。
天上的也没好到哪去。
特别是磬墨!
要造反,竟连个声儿都不跟他透,若是早说,他岂能缺席?
这般偏心、不作为的天,留着何用?
不如索性捅个窟窿,掀了这旧秩序,另起炉灶,重定乾坤!
现在好了,就他惨兮兮。
偏偏还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
路边收摊准备回家的老婆婆瞥见了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老爷爷,眼神往灼华那边递了递——那小年轻正哭得伤心呢。
老爷爷二话不说,撑着伞就朝灼华走去,一把将他拉到自家摊位的雨棚下。
老婆婆则从旁边叠好的胶凳抽出一个,不由分说地按灼华坐下。
“饿了吧?”老妇人开口问道。
这边老爷爷刚收了伞,拍了拍身上的雨珠,又取来条毛巾,给灼华擦了擦脸和头发。
灼华还在抽噎,听见问话,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
饿,真的饿,走了这么远的路,他肚子早就空得发慌,头晕眼花的几乎要站不住。
“正好还剩点馄饨,给你下了。”老婆婆笑着转身要去忙活。
灼华却摇起了头。
“小伙子,你不是饿了吗?”老爷爷有些纳闷。
灼华抿着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若蚊蚋:“我……我没带钱。”
老婆婆和老爷爷对视一眼,眼角的皱纹里都漾着笑意。
“这孩子,瞧着跟我们家孙子一般大,”老婆婆拉着他的手,语气热络又亲切,“就当是陪我们俩老家伙说说话,婆婆这就给你煮馄饨去。”
灼华止不住地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声音都哽咽得不成样子。
本来只是心里难受,可现在有人安慰,有人哄着,那点委屈一下子就全涌上来了。
“这有啥打紧的。”她轻轻拍了拍灼华的手背,声音温温和和的,“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乖乖,可别再哭了。”
老爷爷也在一旁帮腔,“都是剩下的,扔了才叫可惜,你不嫌弃就好。”
一碗馄饨落了肚,雨还淅淅沥沥下着。
灼华撑起老两口给他的伞,一步步走回蒋家。
他忽然想,或许可以暂时原谅这个世界。
就一小会儿,给那些猝不及防的温暖,留个空隙。
推开门,客厅里灯火通明,蒋逸舟正坐在沙发正中央,神色不明地望着门口。
茶几上,灼华的手机就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呵,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回来了?”
灼华浑身湿漉漉地立在一旁,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模样瞧着可怜又狼狈。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知道错了?”
灼华猛地别过脸,眼眶还带着未褪的红,声音里满是倔强的火气:“王八蛋!我讨厌郝承宇,更讨厌你!还想我帮忙让郝承宇喜欢上你?做梦!”
“你们俩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死了这条心吧。”
蒋逸舟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寒意,“郝灼华,别挑战我的耐心。”
一步一步向灼华逼近,一把攥住他的头发狠狠向后扯。
灼华吃痛,被迫仰起头,视线撞进他阴鸷的眼底。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郝承宇爱上我之前,休想离开这里。”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语气更添几分狠戾:“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趁早给我摁下去。”
灼华的头皮阵阵发麻,却只能死死咬着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最终,他还是缓缓垂下眼睑,低低应了声“嗯”。
*
夜色深沉,蒋逸舟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心头的烦躁像野草般疯长,他猛地坐起身,摸过手机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对方给灼华熬碗姜汤送去,顺便看看他情况怎么样。
得知灼华并没有感冒发热,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即便如此,睡意依旧迟迟不来。
他好像……本就很少有能睡安稳的时候。
不对!
这阵子他睡得异常踏实。
蒋逸舟翻身下床,快步走向灼华的房间。
灼华睡得正沉。
迷迷糊糊间只觉身上又黏又腻,像是裹了层湿棉花,还有什么重物压着他,闷得他喘不上气。
眼皮沉得掀不开,他费了好大劲才撑开条缝,赫然见个黑糊糊的影子在对他上下其手。
灼华被折腾得眼皮直跳,几乎要气笑了:“蒋逸舟,大半夜的不睡,你很闲吗?”
话音刚落,唇就被狠狠堵住。
蒋逸舟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廓,声音低哑得发沉:“睡不着,想做点运动。”
“滚……唔……”灼华的怒斥刚起了个头,就被更深的吻彻底吞没。
*
攻心也好,死缠烂打也罢,全都没用。
灼华盯着手机屏幕上秦澈刚发来的好友申请,眸光忽明忽暗,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那就索性掀了这桌子,谁爱伺候谁伺候去,他不干了。
他要搬出蒋家。
而秦澈,会是他离开这里最好的跳板。
游轮上那回,灼华分明看清了秦澈眼里的动心——是确确实实有好感的。
可不知为何,秦澈之后并没来找过他。
即便后来故意偶遇过几次,对方也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半句逾矩的话都没有。
就像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灼华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下降了,没成想喝醉的秦澈,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趴在他腿上呜呜咽咽地倾诉心事。
他说,他不怕得罪蒋家,也不怕被哥哥打死,他就想一点点靠近,再靠近一点点,只想站在他身边。
灼华勾了勾唇角。
这才对嘛。
还没高兴多久,手机“嗖”地被抽走。
灼华心头一紧,猛地抬头,正好撞进蒋逸舟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死寂得让人发慌。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他下意识想狡辩,刚吐出个“我”字,蒋逸舟根本不给机会,弯腰就将他扛了起来,径直往卧室走。
灼华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
“再动,就在这儿办了你。”
客厅里的管家和佣人见状,都纷纷低下头,匆匆离开。
一周后。
灼华猛地从床上惊醒,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真的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张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