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十八小时,成为了风暴降临前最后的倒计时。
然而,
这最后的安宁,并不属于每一个人。
当黔州全境都沉浸在一种混杂着激动、自豪与昂扬战意的狂热氛围中时.
千里之外的大唐都城。
——长安,
却被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霾所笼罩。
皇城,太极宫。
夜已深,
更漏滴答,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
宫外的秋虫早已噤声。
唯有殿内巨大的烛龙琉璃灯,将一室映照得亮如白昼,。
愈发凸显出那道在殿中来回踱步的身影的孤寂。
李世民一夜未眠。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黄昏时分开始,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神不宁便攫住了他。
那感觉,
就好像有一头蛰伏在黑暗深渊中的远古巨兽,即将在他无法预知的时刻,挣脱枷锁,将整个世界拖入动荡。
作为横扫天下、开创盛世的君王。
李世民对自己的直觉向来深信不疑。
他停下脚步,
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这数月以来,
自从那趟颠覆他三观的黔州之行归来后。
他所经历、所思考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归根结底,
困扰他这位天可汗的,无非是两件事。
民生,与战争。
黔州的民生,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那平坦宽阔的水泥路,那堪比良田亩产的土豆,那让寻常百姓也能享受的“公共设施”……
每一件,
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这位自诩爱民如子的大唐皇帝脸上。
这是一种长远的、足以动摇国本的威胁。
但,
这种威胁,其严重程度与紧迫性,在后者面前,却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战争!
这才是真正令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的核心症结。
大唐将与谁开战?
答案,
根本无需思考,早已昭然若揭。
正是他那个曾经最不成器,如今却变得比任何人都可怕的长子。
——李承乾,
以及他手中那个如同怪物般飞速膨胀,即将彻底挣脱他掌控的黔州!
“唉……”
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力与烦躁。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
那双曾令无数英雄豪杰不敢直视的眼眸中,此刻满是血丝与疲惫。
他猛地转身,
对着空旷的大殿沉声喝道:
“来人!”
声音在殿宇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片刻后,
一名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中,跪伏于地,连头都不敢抬起:
“陛下。”
“传兵部信官,朕要知道前线军情,现在,立刻!”
李世民的语气斩钉截铁。
“喏!”
内侍不敢有丝毫耽搁。
躬身退出,
很快便将一名身着兵部官服、风尘仆仆的传信官员带到了殿前。
那官员显然也是一夜未曾合眼。
神情紧绷。
跪地行礼后,便将怀中用火漆封好的军报呈上。
李世民一把接过。
撕开封口,
借着灯火一目十行地扫过。
军报上的内容与他预想的并无二致。
由大将张士贵率领的五万先锋军,已于两日前抵达黔州边境。
并在黔州天堑之外扎下营盘。
李靖大元帅的三十万主力大军还有三日行程。
“好。”
李世民将手中的军报攥成一团,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传朕旨意,命张士贵即刻整军,对黔州防线发起试探性进攻!”
“不必保留,给朕用尽全力冲一次!”
传信官员闻言,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劝谏。
与一个坚守不出、深浅未知的敌人硬碰。
似乎并非良策。
然而,
当他对上李世民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时。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世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地开口道:
“敌暗我明,此乃兵家大忌。”
“朕至今仍不知那逆子手中,究竟藏着何等力量。”
“朕与尉迟敬德等人带回来的见闻,虽骇人听闻,却终究只是冰山一角。”
“黔州军的战力如何?”
“实战表现如何?”
“这些,朕一概不知!”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
“在这种情况下,若贸然投入主力,与黔州军正面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是为不智!”
“朕要的,不是一战而胜,而是要用张士贵的五万先锋,去狠狠地撞一下那扇铁门!”
“朕要看看,那门后面藏着的,究竟是猛虎,还是恶龙!”
“朕必须通过一次次的摩擦,一次次的碰撞,试探出对方真正的力量!”
“唯有如此,方能知己知彼,以不变应万变!”
“去吧!”
“臣……遵旨!”
传信官员被李世民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势所慑。
冷汗涔涔。
不敢再有二话,领命而去。
空旷的大殿,
再次恢复了死寂。
李世民缓缓坐回龙椅,望着殿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喃喃自语:
“高明……你,究竟想做什么?”
........
........
与此同时,
黔州边境,大唐先锋军营。
晨曦的微光刚刚刺破地平线,冰冷的雾气笼罩着连绵的营帐。
中军大帐内,
身披重甲的先锋主将张士贵,接到了快马加鞭送来的皇帝手谕。
“陛下有令!”
“全军即刻出击,攻破黔州天堑,收复我大唐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