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虞姝算准了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家后院的玻璃暖房内。她知道,林老爷子林正尘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日清晨在此打上一套太极。
暖房里花香馥郁,生机盎然。虞姝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轻盈地步入其中。她目光扫过角落摆放的茶海和那套昂贵的紫砂茶具,随手泡了壶备在一旁的绿茶,却只是闻了闻便轻轻推开。她撇撇嘴,像是有些嫌弃,转而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罐花茶,自顾自地冲泡起来。
氤氲的热气带着茉莉的清香袅袅升起。她就安静地坐在藤椅上,小口啜饮,晨曦透过玻璃顶棚,柔和地洒在她侧脸和纤细的手指上,勾勒出一幅恬静美好的画面。
当林正尘缓步走下楼梯,踏入暖房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老人身形猛地一顿,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阳光下那女孩的侧影,那眉眼间的神韵,甚至那捧着茶杯的细微姿态……都与他记忆深处的爱妻年轻时如此相似!一股巨大的酸涩瞬间冲上鼻腔,老人眼眶骤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虞姝似有所感,抬起头,对上老人激动而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放下茶杯,从容起身,向着老人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林老先生,早安。不请自来,还望见谅。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虞书眠,林晚的女儿。”
林正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一步步走近。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在虞姝对面的位置缓缓坐下,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良久,他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而慈爱的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孩子,既然你知道自己是谁,怎么还叫我‘林老先生’?该叫外公才是。”
虞姝微微一怔。她预想了多种开场,甚至准备好了出生证明、母亲遗物等一堆“证据”,却没料到老人竟如此轻易、如此笃定地就认下了她。这种毫不迟疑的信任,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间。
林正尘仿佛看穿了她的讶异,自己动手取过茶壶,也倒了一杯花茶,轻抿一口,叹道:“不用拿什么证明。你和你外婆年轻时,长得太像了……连这偏爱花茶习性,都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悠远,像是透过虞姝,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漫上虞姝心头,可她终究不是那个渴望亲情的小女孩,无法立刻投入地演出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她只能回以一个温和而略带歉意的微笑:“外公……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听到这声“外公”,林正尘眼眶更湿了。他沉默了片刻,双手微微颤抖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才艰难地开口,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晚晚……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这个问题虞姝早已打好腹稿,可面对老人期盼与恐惧的眼神,那些冷静客观的叙述忽然变得难以启齿。她垂下眼睫,抬手间,一沓信笺出现在手上,林正尘瞳孔一缩,随即微笑道:“小眠你也是空间异能者啊,果然我们林家的子孙都很优秀。你和佳凝不愧是我林家的孩子。”
“外公,她不是…”虞姝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刚要开口解释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林舟显然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快步赶了下来。当他看到暖房里与自己父亲对坐的陌生女孩时,先是愣住,随即,女孩那与母亲肖像的眉眼让他心中巨震。
不等林舟发问,虞姝已再次起身,同样微微躬身:“舅舅,早安。我叫虞书眠。”
“虞书眠……”林舟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瞬间明白了所有。这个名字,这般长相已经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巨大的惊喜和愤怒涌上心头,这个铁血汉子竟也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好,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快坐,快坐!”
见林家主事的两人都已到齐,且情绪稍定,虞姝不再拖延。她神色一正,沉声道:“外公,舅舅,关于我与母亲的事,口述难免疏漏,我用另一种方式让你们亲眼看吧。”
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指,分别在林正尘和林舟的眉心轻轻一点。
刹那间,属于原主虞姝眠的记忆碎片,母亲林晚的温婉与忧郁、虞伟的冷漠与背叛、虞丽君的刻薄与欺辱、母亲临死前的绝望与不舍、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一幕幕如同无声电影,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涌入林家父子的脑海。
“砰!”林舟第一个承受不住,猛地一拳砸在茶桌上,坚硬的实木桌面应声碎裂,茶水四溅。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怒吼道:“虞伟!虞丽君!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而林正尘,这位历经风雨的老人,此刻已是老泪纵横,身体因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微微佝偻,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虞姝适时上前,轻轻扶住外公颤抖的手臂,灵力悄无声息的探入老人经脉。声音冷静却带着抚慰的力量:“舅舅息怒,外公保重身体。母亲的仇,我会亲手为她报了。虞丽君这次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活在怨恨里,到死不能解脱。至于虞伟,没了林家的物资和扶持,就他那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身体能支撑几天。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之后的事林家都莫要理会,我的人会处理。林家只需要明天配合我演一出戏,声明往后虞家的事与林家无关即可。”
林舟想到虞佳凝,仍有些不甘:“可虞佳凝那个丫头是唯一的空间异能,有她在基地,虞伟总不至于过得太惨。”
虞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她意念一动,碎裂的茶桌和满地狼藉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接着,她挥手间,一张崭新的茶桌出现,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玉瓶、一本线装古册,以及一堆样式古朴的锦囊。
这神乎其技的手段,终于让沉浸在悲愤中的林家父子回过神来,震惊地看向虞姝。
林舟磕磕巴巴地问:“小眠,你……你这是?”
虞姝知道,是时候透露部分真相以安他们的心了。她神色平静地解释道:“外公,舅舅,其实当年虞丽君制造的那场车祸,我就应该死了。”
一句话,让林家父子瞬间变色。
虞姝继续道:“但机缘巧合,我的魂魄离体后去往了一个可以修仙悟道的世界,被师尊收养,传授道法。师尊仙逝前,以无上法力助我魂魄归位,赠我诸多法宝,我才得以重生,回来为母亲讨回公道。你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在仙界习道的机缘。”
她先将一个玉瓶递给林正尘:“外公,这是‘温元丹’,每月月圆之夜服用一颗,可温养元气,延年益寿。”又将另外两个玉瓶和那本功法、一堆储物袋推到林舟面前:“舅舅,这是‘洗髓丹’和‘固元丹’。洗髓丹可助意志坚定的异能者洗经伐髓,按此功法修炼有九成几率引气入体,踏上修行之路。这本功法是基础入门功法。引气入体后,便可滴血认主这些储物袋,每个约有千平空间,身体触碰即可收取物品。固元丹则用于巩固修为,即使没有成功引气入体,对普通异能者亦有裨益。”
这番如同天方夜谭般的讲述,让林家父子听得目瞪口呆,但眼前神奇的一切由不得他们不信。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后怕与庆幸,幸好,这孩子有如此天大的机缘,否则……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林正尘紧紧握着温元丹的玉瓶,看着外孙女沉静通透的眼眸,又是心疼又是骄傲,老怀大慰:“好,好!小眠受苦了,你能成长得如此出色,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以后有外公和舅舅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虞佳凝抢走的一切,外公都会替你拿回来!还有陆家那桩婚约,本就是为你定下的,岂容一个私生女鸠占鹊巢!”
一听到“婚约”二字,虞姝头皮都有些发麻,赶紧摆手制止:“外公,千万别!这婚约于我而言是束缚。而且我并非要长留基地。”
听说她又要走,林家父子顿时急了。林舟连忙道:“小眠,你才刚回家,怎么就要走?是不是因为虞佳凝和陆廷修?你放心,舅舅替你解决。”
“舅舅,您误会了。”虞姝摇头打断,眼神坚定而清澈,“我既已踏上修行之路,便当超脱凡俗,追寻大道。兴市有我的机缘,是我必须前往历练之处。况且,我有自己的伙伴和团队,足以应对前路风险。外公,舅舅,你们不必为我担忧。或许待我们在外站稳脚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安居之地,便会回来接你们前去团聚。”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仿佛已看透世间纷扰的世外高人。林家父子看着她,深知这个外孙女早已非池中之物,这小小的基地留不住她。纵有万般不舍,他们也只能压下挽留的话,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叮嘱。
“好好好,外公也不逼你,多留一段时间,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切记,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哪怕你要掀翻这个基地,外公都支持你。”林正尘哑声道。
虞姝心中微暖,将母亲那叠未寄出的信郑重地放到林正尘手中:“这是母亲写给您的信,她……一直很想您。”
林老爷子颤抖着接过那叠信,内心悔恨无比,林晚执拗的性子最像他。两头倔牛当年的一时赌气竟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看向外孙女时,在心里默默决定,无论小眠做什么选择,林家永远做她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