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榕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魏渊回来就往自己院子跑,脚跟不听使唤了一样。
往日那些嫌弃,竟然在此刻一扫而光。
想当初,他出门几个月,除了被逼着给他写信的时候,会气得大骂他矫情事儿多。其余时间,压根不会想起他来!
如今只是过了十日。
可这十日,竟比之前三个月还要漫长难捱!
林青榕埋头在他胸前,无意识得蹭了几下。
魏渊不知她从哪儿学的这些妖媚本事,瞬间便被撩得心底大乱!
他呼吸急促,身体如干柴一般,遇火即燃。
但他还是极力忍耐,压下那股子冲动。
只是在她腰上轻拍几下,闷声笑道:“十日不见,夫人竟然这般想念为夫!是否因为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不过莫要忧心,为夫今夜就喂饱你……”
林青榕一腔小意柔情,百转愁肠,听了这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马上从魏渊怀里出来,将他推开,含嗔带怒地瞪了他一眼。
“谁想你了,德性!你都臭了,少来抱我!”
她说着,故意缩起鼻子,摆出嫌恶的样子,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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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他一人。
魏渊屏息凝神,运功数次,才堪堪压住邪念欲火。
幸好魏渊对林青榕的点,已是了如指掌,知道说什么话,她会生气。
故意调笑两句,果然,她就气呼呼地跑开了。
若那女人再不走,恐怕他会真的把持不住!
想到她落荒而逃时,来不及掩藏的微红耳尖。
魏渊突然笑了起来。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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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回来,第一时间,自当是要去面见昭王的。
他梳洗刮面之后,换了干净衣裳,这才前往宁晖堂,去见昭王。
没想到,却听到里面传来昭王愤怒的骂声。
“互市开启在即,你竟跟我说,还未准备稳妥?还需多少时日,是不是再拖个三年五载,你才能准备好?还息怒……生了你这样的蠢货,本王如何息怒!滚出去!”
不多时,就见到魏沨从殿中出来。
见到魏渊,先是一愣,继而挤了个笑脸出来。
“三弟回来了?这几日在军中如何?听说你带兵出去操练了,练得怎么样……”
魏渊与他客套了两句。
魏沨小声叹道:“父王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心情不佳,看谁都不顺眼。你进去之后,小心回话。”
“谢二哥提点,我知晓了。”
魏沨没再说什么,只拍拍魏渊的肩膀,摇着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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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跟着全福,进了殿中。
昭王本来还在发怒,气得狂拍桌子,茶碗中的茶水溅出,洒了一桌。
小丫鬟进来正在收拾,手碰到茶碗,瓷器发出磕碰的声音。
昭王此刻,听不得一点儿杂音,十分愤怒骂道:“如此笨手笨脚,竟也到本王面前来侍候!全福,这就是你调教出的人吗?”
小丫鬟吓得不轻,赶紧跪下磕头。
全福摆摆手,让她出去,亲自上前,给昭王擦拭桌子。
魏渊面不改色,躬身行礼。
“父王,儿子带兵出城,先后剿灭鹧鸪岭、大环寨、云鹤山一带的土匪。斩获头目十余人,剿灭土匪千余人,其余诸人皆以四散,不成气候。这是战况详情,请您过目。”
魏渊掏出一个奏本,全福赶紧接了,给昭王呈上去。
昭王还未看,已经面上大喜。
翻开奏本,草草看了几眼之后,更是喜不自胜,抚掌大笑,接连叫了三声: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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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奏本,起身绕过桌案,走到魏渊面前。
魏渊虽然已经换上日常儒生长衫,但那股兵戈血海中浸染过的气质,让他依旧站得笔直,甚至面上也有一抹压抑不住的傲气。
昭王双目炯炯,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展开双臂,一双大掌重重地拍在魏渊的肩膀两侧。
“人都说,吾儿骁勇,堪比汉武时的冠军侯!我还觉他们溜须拍马,现在看来,吾儿竟真是霍郎在世,仲谋再生!”
这话夸得直接,且用词甚伟。
连魏渊都觉得意外。
同样的话,如果是臣属或别人夸赞,昭王听了点头,和昭王亲口夸赞,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的确有溜须拍马之嫌,而另一个则是上位者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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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也在一旁,跟着赞叹:
“三爷真乃大英雄也!那什么关外十二响马,为祸涿郡多年。数次剿匪,但他们狡兔三窟,只能剿灭一些残兵游勇。假以时日,又会卷土重来,为祸乡里!如今三爷十日内荡平燕山,这样的丰功伟绩,封侯拜相,也不为过啊!”
这话说的,让昭王心中大悦。
“说的不错!老三此战,大功一件!本王要好好赏你!”
魏渊当即跪下,抱拳道:“为父王分忧,本是儿子应该做的。解涿郡父老之困,也是靖北军将士心中所愿。儿子不敢居功,若真要赏,恳请父王赏赐那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这番话说的,更是完美无瑕。
昭王反而将他拉起来,一本正经道:“你不贪功,很好!但该赏,还是要赏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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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抬头,直视着昭王。
这位正值壮年的父亲,依旧有着雄心壮志,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炯炯有神。
那眼中,有激动,喜悦,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魏渊低垂了眉眼,依旧像刚进屋时那样,恭恭敬敬。
“儿子无任何念想,只要父王能给我机会,让我阵前杀敌,我就心满意足了!”
昭王笑了:“真没有别的?你兄长他们,身上都有差事,不用在阵前拼命,比常在军中,可是逍遥自在的多。”
魏渊微微拧眉:“我不喜与衙门那些官员打交道,繁文缛节太多,实在厌烦!”
这话说的直接,又是抱怨。
但偏偏合昭王胃口。
昭王也是武将出身,十分厌烦那些文绉绉的官员。年轻时也是不羁得很,常与那些文官呛声。
如今承袭王位,也上了年纪,倒是能和那些文臣,绕上几个来回。
想来魏渊年轻,不愿受此憋屈。
“若你不喜衙门的差事,常驻靖北军,你可愿意?”
“儿子愿意!”
魏渊连一刻都没耽误,马上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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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魏渊只是在靖北军中历练,并未给予官职。
昭王与刘都统商议之后,给了魏渊一小队人马,让他操练。
他只操练不到一月,就带着这些兵勇,连挑十二座山寨,灭了那群悍匪。
若是常驻军中,假以时日,想来他能成就更大功业!
魏渊的态度,让昭王十分满意。
他微微颔首,又问:“若是常驻军中,以后十日一旬休,不能回府。这般清苦日子,你可真的想过?”
魏渊却道:“古人有‘安知鱼乐’的说法。我自小不喜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喜欢舞刀弄剑,兵法兵书。别人觉得清苦,可于我而言,是乐事一件。”
魏渊难得说这么多话,表明心迹。
昭王当即连连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去军中,做刘都统的副手。”
淡淡一句话,却让魏渊颇为震惊。
抬头看向昭王,有些不可思议。
倒是全福机灵,马上提醒:“哎呀,恭喜三爷!三爷以后就是副都统了!老奴在这里,先给三爷道喜了!”
魏渊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儿子,谢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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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离开后,昭王又翻看他呈上来的奏本。
全福重新泡了茶水,端上来,“王爷,您都看几遍了?还看呐!”
昭王放下奏本,喝了口茶,只觉唇齿生香,几日来心中那股子烦闷,一扫而光。
“你说,我这样看重他,老大、老二,会不会心生不满?”
“哪里会?世子和二爷,都是孝顺孩子,不会做如此想!”
“哼!他们的确不敢对亲爹不满,但会不会记恨老三,那可不一定……”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世子和二爷,都是通情达理的孩子,他们自小就在一处长大,打打闹闹,感情极好。三爷当这个副都统,他们只会高兴,不会记恨的!”
“是吗?”
“都是您的亲生儿子,有什么好记恨的?普通百姓之家,若是兄弟间有一人有出息,全家以后都要指望这一人生活,哪里会记恨自己的兄弟呢?
也就是王爷您的血脉出众,生出的儿子,皆有出息!这要放在民间,做父母的,恐怕早已被塑成金身,是要被人三叩九拜,求子求福的!
如今几位公子都成了才,您就是神佛在世,菩萨在生,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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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一番话,把昭王夸得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昭王也不再纠结,笑道:“你这奴才,越发油嘴滑舌了!”
“老奴这是真心话!而且,您且看吧,三爷以后,功业大着呢!往后恐怕老奴油嘴滑舌,都夸不够呢!”
“既如此,去取酒来,本王要喝上一坛,好好高兴一番!”
全福笑道:“这不巧了吗?前两日,三夫人又送了一坛过来,说是里头泡了腌渍的梅花,让我放两日,再呈给您!三爷今日归来,三夫人的酒,也正好可以喝了!”
昭王趴在酒坛边上,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梅花清香。
“老三媳妇真是,在吃喝上头,惯会享受!”
“三夫人第一时间,可是想着孝顺您呢,您还埋怨上了。若是三夫人知道了,恐怕回去是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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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哭?”昭王嗤笑,“那小丫头,厉害着呢!我听说,她在外头,让林老头分了家,还弄了个铺面,准备做生意?”
全福摆上酒菜,一边伺候昭王用膳饮酒,一边回道:“确有此事。不过三夫人严谨,未在外头露面,也未用真名,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
“那就好……”
昭王吃口菜,喝口酒,心情不错,忍不住抒怀道。
“你得空还是提醒老三,让他看住他媳妇。小打小闹,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惹出事来,那王府家规,可不会留情!”
全福笑道:“您一向心慈,善待家人,三爷和三夫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三夫人做生意的事,本也想禀告您。但您前几日,不愿见她,所以才没有跟您禀报……”
昭王略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不对?”
“哎呦,奴婢哪里会是这个意思!您日理万机,没空管后宅这些人和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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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偷偷看了一眼昭王的脸色,见他并未不愉,想了想,接着说道:
“其实这么多年,您也不是不管,而是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一心所愿,皆为家宅和睦。只是有些时候,她们不明白王爷您的心思罢了……”
全福寥寥数语,竟然把昭王这些天的烦闷,全说了出来。
昭王叹气:“是啊,本王希望家宅安宁,妻妾和睦。她们非但不懂我的苦心,反过来,各个怨恨本王,哎……”
昭王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也就老三媳妇,为人憨直,还是一坛酒一坛酒地往这里送……”
昭王这段日子,过得的确不怎么如他心意。
往常每日都有不同的妻妾,给他送礼。
要么是银耳莲子羹,提醒他清热降火;要么就是油炸肉脯,给他当个零嘴儿。
虽然往日昭王觉得厌烦,觉得这些女人事儿多。
但猛得一下,无人来送了。
他竟心中有些失落。
王妃头疼发作,深居简出,不来请安,汤羹没有了。
沈侧妃被禁足一月,无法出门,肉脯也不送了。
赵侧妃操持家务,不太熟稔,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来找他了。
至于其余侍妾,要不,如兰夫人那样的,本来身体就不好,不怎么动弹。
要不,就是有孕的在安胎,无孕的没有召见,不敢主动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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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赶紧劝道:“王爷怎生如此想?阖府上下,心里惦记着王爷。古有伯牙子期二人,伯牙弹琴,无论高山流水,钟子期都能心领神会。可钟子期后来去世,伯牙却不知情,痛失知音后,摔断了琴。二人明明心意相通,却最终天各一方。想来是因为钟子期自认为,自己是个樵夫,不配与伯牙畅谈琴音。”
昭王目光微散,显然是听进去了。
全福接着道:“可若是伯牙当初,主动去寻子期,说不准二人能畅谈琴艺,以伯牙之才,得此挚友相助,说不定能留下更多名曲。想想真是可惜……其实夫妻如交友,身段高低,不过是世人俗见。谁先去找谁,又有何难呢……”
昭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喝了几杯酒后,长叹一声。
“王妃已经病了多日,等会子,去看看她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