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焱背负着昏迷不醒的燕维,吕副将搀扶着身体虚弱却态度坚决的昭懿公主君之柔,身后跟着其他将士,进了这碧灵宗的地界,非宗门的任何车马都禁止入内,一行人只好步行进入。
碧灵宗坐落于东曜国境内的灵秀之地,远远望去,群峰缭绕在氤氲的灵气云雾之中,飞檐斗拱的殿宇若隐若现,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磅礴而纯净的天地灵气,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这份仙家气派之下,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严。
一行人刚抵达山门之外,还未踏上那白玉雕砌漫长石阶,两道身着月白蓝纹道袍、背负长剑的身影便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这两名守山弟子年纪不大,神色却极为冷峻,眼神中带着属于大宗门弟子的傲气与审视。
“来者止步!此乃碧灵宗山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其中一名弟子声音清冷,目光扫过司焱等人,尤其在看到他背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燕维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吕副将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两位仙长,我等并非闲杂人等,我乃东曜国九霄大将军麾下副将吕泽,这位是我家将军司焱,这位是昭懿公主殿下!我等有急事求见贵宗长老,事关人命,还请通禀!”
“九霄大将军?昭懿公主?”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态度并未有多少缓和。
先前开口那名弟子依旧公事公办地道:“原来是司将军与公主殿下驾临,失敬,不过,宗门有令,近日宗内事务繁忙,非召不见外客,诸位请回吧。”
君之柔闻言,俏脸一白,急声道:“两位仙长!我们并非无故叨扰!这位是御林军燕维统领,他为救本宫被妖邪所伤,伤势诡异,危在旦夕!唯有贵宗仙长或可施救!恳请仙长通融,代为禀告一声!”她身为公主,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但为了救燕维,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弟子看了一眼燕维惨白的脸色和胸口隐隐散发的青黑之气,眼中掠过一丝凝重,但依旧摇头:“公主殿下,非是我等不通情理,只是宗门规矩森严,我等守山弟子无权擅作主张,更何况……”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近日山下不太平,多有邪祟作乱,宗门诸位长老皆在忙于处理要务,恐怕无暇分身。”
这话里的推脱之意,连吕副将都听了出来,不由怒道:“你!我们将军和公主亲自前来,又是为了救护公主的功臣求医,难道连禀报一声都不行吗?这就是碧灵宗的正义之道?”
另一名守山弟子脸色一沉,语气也强硬了几分:“吕将军慎言!碧灵宗自有碧灵宗的规矩!岂容尔等置喙?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等不客气!”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自始至终,司焱都沉默着,他仔细感受着两名守山弟子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又抬眼望了望那隐在云雾深处、气象万千的宗门殿宇,心中明了。
碧灵宗并非不能救,而是不愿轻易插手,或者说,是在权衡利弊,他们这些武将和一位公主的份量,在这些修仙大派眼中,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就在吕副将还要争辩之时,司焱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压力:“本将军知晓碧灵宗规矩,但……燕维统领所中之伤,非比寻常,乃是一种极诡异的阴寒之气,燕统领的伤便是因为贵宗的二长老处理不当从而复发,如若燕统领出了事,想必人皇不会坐视不管,难不成碧灵宗,想要与整个君家为敌不成?”
四大宗门背后有各大人族势力做供给,其中自然包括君家。
这两位年轻弟子俨然年轻气盛,不知道其中门道,只要两人进去通报,就算是碧灵宗宗主都不会怠慢人皇的人。
两名原本神色冷傲的守山弟子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其中一人失声喝道:“你……你胡说什么?休得在此危言耸听!”
“是否危言耸听,贵宗长老自有判断,还有……”司焱不理会他们的无礼,继续沉声道,“想必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都是贵宗长老亲自出手查探的吧?若因贵宗迟疑耽搁,致使此等邪物线索中断,乃至流毒更广,届时……恐怕贵宗也不好向天下正道交代吧?烦请二位,立刻禀告能做主的长老!否则,一切后果,由碧灵宗自负!”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要害,又将责任压了过去,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果断。
两名守山弟子被他气势所慑,再不敢怠慢,一人留下警惕地盯着司焱等人,另一人则迅速转身,捏了个法诀,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急速朝着山门内掠去,显然是去通传了。
吕副将和君之柔都松了口气,看向司焱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君之柔更是低声道:“司将军,多谢……”
司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山门深处,他背上的燕维气息越来越微弱,那青黑色似乎蔓延得更快了些,时间不多了。
……
碧灵宗,主殿内。
那名守山弟子急匆匆闯入,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惶:“禀、禀告大长老!山门外……东曜国九霄大将军司焱、昭懿公主求见!他们……他们说御林军统领燕维被诡异力量所伤,危在旦夕,特来求救!还说……之前那人被二长老救治过……”
“什么?!”
殿内几位长老同时惊讶出声,连一直板着脸的独孤极也骤然色变。
“混账!人族君家的人你们也敢拦?还不快将人请进来!”独孤极声音低沉,带着骇人的厉色。
“是!”守山弟子这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急忙回道。
“难道……是他们?”谷庚这才想起来原先在国寺附近救下的一男一女,那男人身上所穿的,正是御林军的铠甲,“我的确给过他们一些伤药,当时两人正被那怪物所伤。”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大长老!此事必须立刻处理!”一位长老急声道,“若冥族真的卷土重来,绝非我等一宗一派能够应对!必须尽快联络其他三大宗门,共商对策!”
“而且朝廷的人也牵扯进来了,还是一位将军和公主,若他们在我们这出了事,君家那边……”另一位长老也面露难色。
独孤极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宗主闭关,冥族重现,朝廷求援……每一件都足以震动宗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慌什么!事情尚未查明,岂可自乱阵脚!”
他沉吟片刻,快速下令:“立刻开启宗门护山大阵部分禁制,加强警戒!同时,派人去请清澜速来主殿!”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山门方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沉声道:“至于山门外的人……请他们去偏殿等候,老夫亲自招待!”
“大长老,您亲自去?这……”有长老觉得不妥。
“哼,我若不亲自去,你们去?一群没用的东西!”独孤极大袖一甩,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朝着山门方向疾驰而去。
其余长老面色都有些难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山雨欲来风满楼,碧灵宗乃至整个东曜国,恐怕都要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波。
而此刻,在蓝白基调的主殿后方,一座终年笼罩在淡淡寒雾、灵气却异常充沛的山峰之巅,精致的洞府内。
一个身着蓝白色长袍,宛如谪仙的男子,正静立于一面巨大的冰镜之前,冰镜中映出的,并非他自己的倒影,而是山门外,司焱背负燕维,与守山弟子对峙的景象。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冰镜表面,镜中画面定格在司焱那沉稳而坚定的侧脸上,以及燕维胸口那缕不断侵蚀生机的青黑邪气。
男子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低不可闻地吐出四个字:“阴寒之气……”
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