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谁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实力？
一个病弱、苍白，总是带着纯真笑容的脸庞，水灵灵地浮现在楚威的脑海中。
楚休！
逆子！
又是这个逆子！
“啊——！”
楚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猛地转身，一脚踹翻了身旁紫檀木的香几。
香炉、摆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皇城司统领和大内密探也跪下了，同王德福跪成一排。
“逆子！逆子啊！”
楚威双目赤红，指着皇城东方，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杀了陈庆之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大周不会放过！”
“现在好了，大周真打上门来了！”
“大周啊！那可是大周！”
楚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甚至忘了帝王威严，当着皇城司和大内密探的面，直接哀嚎起来：
“他们的刀比我们的利，甲比我们的坚，国库比我们的充盈，猛将谋臣更是多如牛毛！”
“怎么打？拿什么去打？”
“朕兢兢业业，守着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这个逆子拿去败光的吗？”
王德福的额头正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
听到楚威这话，下意识的颤声劝说道：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息怒？朕怎么息怒！”
楚威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咆哮道：
“他以为他是谁？杀了几个贪官，除了两个不成器的皇子，灭了北蛮十万大军，就真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
“那是大周！是能亡我大夏的大周啊！”
“朕当初就不该心软！就不该生他，更不该让他在冷宫长大！”
“朕养的不是儿子，是催命的阎王！是来刨我大夏根的恶鬼！”
他越骂越气，越气越怕，最后竟浑身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王德福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心里却在疯狂叫苦着：
陛下啊，您现在骂得欢，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指望的，不还是那位爷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殿门口，声音带着哭腔道：
“陛下！九……九殿下派人端着东西在殿外求见！”
楚威浑身一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他派人来干什么？！”
“他还有脸来送礼？！”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补充道：
“九殿下说……说他知道父皇正为国事烦忧，特意……特意备上了一份薄礼，前来为父皇分忧解难！”
分忧解难？
楚威听到这四个字，非但没有半点宽慰，反而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逆子正一脸“纯孝”地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滴血的盒子。
而盒子里装的，很可能就是大周使臣的脑袋！
“不……不见！”
楚威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太监也如释重负，毕竟每次九殿下送的礼物都太过惊世骇俗，每次把他们这些太监吓得不轻。
而且陛下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在养心殿做事从人人挤破头，变成了人人都摇头，
好几个有关系的宫人都花了银钱，托关系去了别的殿，只剩他们这种苦哈哈还留在这里饱受折磨。
小太监忍不住喜上眉梢，是飞也似得撞身就跑，可刚两步，第三步才迈出，就听到了楚威用沙哑的嗓音下的命令：
“拿进来！”
“是，陛下！”
小太监一个空中扭身，落地滑跪，朝养心殿应声。
接着，便如丧考妣的起身，顾不得膝盖疼痛，转身朝殿下广场走去。
楚威坐在了龙椅上，双手紧握着龙头扶手，给自己一个支撑，免得一会儿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属实是接受那个逆子的礼物，接出经验来了。
楚威看着被端上来的木盒子，一看大小，松了口气。
一尺见方，必然是放不下高远这个大周使臣的脑袋。
至于指头什么的，只要高远不死，那就都好说。
“王德福，你去打开！”
“是，陛下！”
正找到个舒服姿势，跪着不怎么累的王德福，听到陛下召唤，下意识的应下。
所有他便浑身一哆嗦，抬起头盯着木盒，脸皱成了苦瓜，心中狂吼道：
“陛下，怎么又是老奴啊？”
“那小太监不都端到您面前了吗？”
“直接让他打开不行？”
“九殿下，您可别送什么人身上的物件，老奴害怕啊！”
“我太难了我！”
心里吼归吼，王德福快速起身，来到楚威身边，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木盒。
一阵白雾升起，随后便是一阵好闻的，混合着多种水果味道的清香。
让王德福闻的眼睛一亮，苦瓜脸也舒展开来，好奇的探头去看。
带白雾消散，便看到一个被铜炉温着的透明琉璃盏，盏内粉色的液体微微晃动着，荡漾出动人的波纹。
在铜炉旁边，还有一封信。
这熟悉的搭配，让王德福心中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这把稳了，这粉色的汤水，必然是九殿下送来的补身汤药，信里一定是关心陛下的话语。
王德福笑盈盈的将琉璃盏端到了楚威面前道：
“陛下，想来是九殿下又琢磨出了好的补身汤药，特意送来给您享用。”
“这信里啊，肯定还是关心您的话，让您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九殿下真是孝心可嘉，时时刻刻挂念着您呢！”
楚威看见是药汤，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可听见王德福夸张逆子的话，他的眼睛顿时凛冽起来，更是充满了幽怨。
这逆子可真的是“太孝顺了”！！！
更是“孝顺”的每天让他活在水深火热中！
孝顺到他两个儿子废了！！！
孝顺到造出能夺位的神兵！！！
孝顺到杀了陈庆之引来大周！！！
孝顺到他整日睡不着生出白发！！！
他的忧虑，全是这个逆子“孝顺”来的！
他这个大夏皇帝，整日提心吊胆，真的很无助，到底谁能来帮帮他！！！
算了，先喝汤吧……
喝了，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