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场的开盘钟声,如同敲响了董宇的丧钟。
九点三十分整,一条推送新闻,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导弹,轰炸了所有财经媒体的头版头条。
【深度调查:“初心”帝国的浮沙之上,百亿债务与“原罪”资本的末日狂欢。】
文章的署名,是一个业内极具公信力的调查记者团队。
但董宇一眼就认出,那是周耀辉养得最肥,咬人最狠的一条狗。
文章写得极为高明,没有一句诽谤,全是“合理质疑”和“数据分析”。
它像一把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初心”集团光鲜的外皮,将里面溃烂的、流脓的组织,血淋淋地展示在所有投资者面前。
从宏发物流被收购后,“初心”岌岌可危的供应链。
到城南项目那天文数字般的资金缺口。
再到,最致命的一点,文章用极尽暧昧的笔触,暗示了“初心”集团的第一桶金,与五年前“天科创投”创始人的“桃色丑闻”和离奇死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初心”集团的股价,在开盘后的一分钟内,直接雪崩。
绿色的数字,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
跌停。
仅仅五分钟,市值蒸发了数十亿。
办公室里,董宇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条断崖式的K线,眼睛里的血丝,一根根爆出,像一张密布的蛛网。
电话,疯了一样地响。
董事会的,投资人的,银行的……
他没有接。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了那面巨大的显示屏。
“砰!”
屏幕瞬间碎裂,黑了下去。
那条刺眼的绿色,终于消失了。
可他心里的那片绿,却疯了一样地蔓延开来。
“许童……”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周耀辉!”
他知道,这一定是他们联手干的。
那个老狐狸,那个他每年花上千万供养的狗,竟然反过来,咬了他这个主人一口!
为什么?
许童到底给了他什么,能让他不惜背叛自己这个最大的金主?
董宇想不通。
他只感觉到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彻骨的寒冷和愤怒。
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疯狂地打砸着一切。
文件,奖杯,装饰品……
所有象征着他成功的物件,都被他亲手,变成了一地狼藉。
直到,他的脚,踢到了一个相框。
他低下头。
相框里,是欣欣一周岁时的照片。
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婴儿,笑得像个傻子。
那是他人生中,最纯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股滔天的怒火,仿佛被这张小小的照片,浇熄了一半。
对。
欣欣。
他还有欣欣。
他还有他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忽然觉得自己挺恶劣的,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了,但还能用。
他拨通了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
“东西!我要的东西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在嘶吼。
“董总,别急,别急嘛。”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的、幸灾乐祸的声音,“您要的东西,金贵着呢。我这不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嘛。”
“现在!立刻!马上!”
“好好好。”侦探在那头应着,“半小时后,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我等您。”
挂断电话,董宇看着地上的相框,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许童,你等着。
你毁了我的事业,我就不相信,看在女儿的面上,你还能对我这么狠心,
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
……
Evelyn capital,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同样显示着“初心”集团那条惨不忍睹的K线图。
“砰!”
一瓶顶级的黑桃A香槟,被马可打开,金色的泡沫喷涌而出。
“cheers!”他给许童和阎可妮一人倒了一杯,“为我们伟大的‘净化计划’,第一阶段的胜利,干杯!”
阎可妮端起酒杯,脸上,是专业而克制的微笑。
许童却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绿色,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啊?”马可凑了过来,像一只邀功的大型犬,“这可是开门红啊!周耀辉那老狐狸,下手可真够狠的,一篇文章,直接把董宇打回了石器时代!”
“高兴?”许童转过头,看着他,“你觉得,踩死一只蚂蚁,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马可一愣。
“这……这怎么能是蚂蚁呢?这至少也是只蟑螂吧?生命力顽强的那种!”
许童没有再理他。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圣安娜精神康复中心的实时监控画面。
17号病床上,陈婉婷双眼紧闭,睡得很安详。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眼球,正在眼皮底下,疯狂地转动着。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惊恐的微笑。
“她怎么样了?”许童问。
她没事,给她注射都是维生素
马可凑过来看了一眼,打了个冷战。
“姐姐,你这……也太狠了吧?”
“狠吗?”许童关掉视频,抬起头,看着他,“跟她对我做过的事比起来,这只是个开始。”
她顿了顿,将平板电脑,递给了阎可妮。
“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阎可妮从一个恒温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证物袋,和一个文件夹。
证物袋里,装着一根棒棒糖的纸棒,上面,有清晰的齿痕。
文件夹里,是一份制作精美的,来自瑞士顶级基因检测中心的,“亲子鉴定报告”。
马可好奇地拿过那份报告,翻开。
当他看到最后一页的结论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根据基因序列比对,样本A(董宇)与样本b(董欣欣)的亲缘关系排除率为99.9999%,故排除样本A为样本b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我靠!”马可的眼睛都瞪圆了,“姐姐,你来真的啊?!”
“这还不是最狠的。”阎可妮面无表情地,翻到了报告的附录页。
【附:根据本中心数据库交叉比对,样本b与我中心另一存档样本c(编号:ShEN-m-c-001)存在高度父系遗传关联,可能性为99.9998%。】
“ShEN-m-c-001?”马可念出从哪里找的数据,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许童,
许童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那杯香槟。
她看着杯中升腾的、细密的气泡,眼神里,一片冰冷。
“他不是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他,是我高攀了他吗?”
“他不是一直觉得,他娶我,是对我的恩赐吗?”
“那我就让他知道,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所谓的‘征服’,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她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可妮,”她放下酒杯,“把东西,送过去吧。”
“该让我们的董总,收到这份,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大礼了。”
……
咖啡厅里,光线昏暗。
董宇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面前的咖啡,已经冷掉了。
他不停地看着手表,每过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个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是那个私家侦探。
“东西呢?”董宇开门见山,声音嘶哑。
侦探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董总,这是附赠的。”他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您要的东西,太劲爆了。我怕您不信,特意录了点有趣的玩意儿。”
董宇皱了皱眉,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阎可妮。
她的声音,经过处理,有些失真,但内容,却清晰无比。
【……把这份报告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可妮。记住,一定要让董宇相信,欣欣不是他的的孩子……】
录音很短,只有十几秒。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董宇的心上。
欣欣……是谁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得他头晕目眩。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还能是什么?”侦探摊了摊手,“这是我在她们交易的时候,冒死录下来的。董总,您头顶这片草原,都快能开马场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董宇面前。
“喏,您要的报告。原版的,瑞士直邮,防伪水印都在呢。”
董宇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纸袋。
那薄薄的几张纸,此刻,却重如千钧。
他不敢打开。
他怕。
他怕看到那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董总,我的尾款……”侦探搓着手,提醒道。
董宇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纸袋,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撕开了封口。
他抽出里面的报告,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行黑色的、打印的、冰冷的结论,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穿了他的眼球。
【排除样本A为样本b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轰——!
董宇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只有一阵阵尖锐的,疯狂的耳鸣。
他一把抓住侦探的衣领,双眼赤红,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假的!这他妈是假的!是她伪造的!是许童那个贱人伪造的!”
“董总,您冷静点!”侦探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真伪我可不敢保证。但录音您也听了,这……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啊!”
董宇松开手,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他拿起那份报告,又翻到了附录页。
像一个烧红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沈默尘。
他想起来了。
大学的时候,那个永远穿着白衬衫,永远一脸云淡风轻,永远被所有女生追捧的,学生会主席。
许童,当时就是他宣传部的部员。
他一直知道,许童喜欢过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沈默尘手里,把许童抢过来的。
这份胜利,是他贫瘠的青春里,最值得炫耀的勋章。
可现在,他才知道。
他不是胜利者。
他只是一个,接盘的,傻子。
一个替别人,养了三年女儿的,天大的,笑话!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他的喉咙里,猛地涌了上来。
他一口血,喷在了那份白纸黑字的报告上,染红了那行刺眼的结论。
“董总!董总您没事吧!”
侦探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董宇没有理他。
他只是看着那份被血染红的报告,忽然,笑了。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像杜鹃啼血,像困兽悲鸣。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他不在乎。
他的世界,已经毁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爱情,输掉了事业,输掉了他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一定是许童故意编造的,当年他们是那么的相爱,从一个小城市到大城市的打拼,暮暮在眼前浮现。
许童,不可能,她不会的。
董宇碎碎念着,他快疯了。
他后悔,后悔当初陷入陈婉婷的陷阱,帮她还了千万的外债,把自己的家庭都葬送了。
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商界新贵,变成了一个戴了绿帽,替情敌养了三年孩子的,可怜虫。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那个女人。
许童。她太狠了....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他烧成灰烬的心底,重新燃起。
那恨意,像地狱的业火,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
他要去找她。
他想问清楚到底欣欣是谁的孩子,她怎么会隐藏的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