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从高育良的鼻腔里发出。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侯亮平的脸上。
紧接着。
汉大帮的几名成员，也纷纷发出了不加掩饰的讥笑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演完了他那出滑稽的独角戏。
侯亮平的脸，“唰”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想反驳，想辩解，想像刚才一样，用那些逻辑推理去说服所有人。
可是在沙瑞金那冰冷的目光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把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尚方宝剑”，在“直接证据”这四个字面前，被证明只是一把木剑。
不堪一击！
“胡闹！”
就在这时，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炸响！
砰！
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那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喷发！
整个会议室，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得猛地一颤。
所有人都骇然地看着主位上那个暴怒的男人。
沙瑞金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侯亮平的鼻子上。
“简直是胡闹！”
“侯亮平！谁给你的胆子！”
沙瑞金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回荡在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直接证据，你就敢在省委常委会上，公然污蔑一位省委副书记，一位省委常委！”
“你把省委常委会当成什么地方了？是你家后院的菜市场吗！”
“你把党纪国法当成什么了？是你哗众取宠的工具吗！”
沙瑞金的怒火，烧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汉大帮的成员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愕。
他们没想到，沙瑞金会发这么大的火。
而且，这火，是冲着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侯亮平去的。
高育良脸上的讥讽也消失了，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
他意识到，沙瑞金的怒火，不仅仅是骂给侯亮平听的。
更是骂给他，骂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无组织！无纪律！”
沙瑞金指着侯亮平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作为一个检察官，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是铁证如山！”
“没有证据，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就敢在这里信口雌黄，要求双规一位省委副书记！”
“这是政治上的极端幼稚！是极不负责！”
“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还有没有纪律？！”
沙瑞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鞭，狠狠抽在侯亮平的身上。
将他抽得体无完肤，尊严尽失。
侯亮平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力挺自己的沙书记，会突然翻脸？
为什么他会用如此恶毒，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来羞辱自己？
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在履行一个检察官的职责啊！
他只是想把汉东的这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啊！
然而，沙瑞金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这场雷霆之怒，既是对侯亮平愚蠢行为的惩罚，更是他沙瑞金挽回自己失控权威的必要手段！
他必须用最激烈，最强硬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
他沙瑞金，才是汉东这盘棋的棋手！
他可以给你侯亮平权力，让你当刀。
也同样可以随时收回权力，将你这把不听话的刀，彻底折断！
在发泄完一通怒火之后。
沙瑞金的胸口依旧在剧烈起伏。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蠢货！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宣判的，冰冷刺骨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侯亮平！”
“你立刻给我出去！”
沙瑞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里是省委常委会！”
“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滚出去！”
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侯亮平的心脏上。
将他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他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沙书记……
让他……滚？
当着汉东所有权力核心的面，让他滚出去？
这不仅仅是羞辱。
这是公开的切割！
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他侯亮平，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他成了一颗弃子！
一颗用完即弃，甚至给主人惹来一身麻烦的，无用的弃子！
侯亮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血色尽褪。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想张口辩解，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那雷霆般的怒火，那冰冷决绝的眼神，那句让他“滚出去”的命令，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喉咙上。
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常委，都用一种复杂而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前一刻还意气风发，此刻却一败涂地的年轻人。
他们知道。
侯亮平的政治生命。
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结束了。
“还愣着干什么？”
沙瑞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极度的不耐烦。
“要我请你出去吗？！”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侯亮平的身体猛地一晃，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
然后，像一个行尸走肉般，僵硬地，转过了身。
他的背影，萧瑟，落魄，充满了无尽的凄凉。
一步，一步。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扇厚重的大门。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身后，是汉大帮成员们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是李达康那若有所思的，深邃的眼神。
是高育良嘴角那抹重新勾起的，冰冷的讥讽。
更是沙瑞金那如同实质般的，厌恶与冰冷的注视。
侯亮平的尚方宝剑，断了。
他的英雄梦，也碎了。
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