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战场中的激烈交锋过后,陆凡的洞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识海中那枚白色玉牌的状态与此前截然不同。它不再只是沉寂,而是散发出一种混乱、挣扎,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波动。玉牌表面的那丝细微裂纹,仿佛也印证了系统之灵内部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风暴。
陆凡并不急于再次主动联系。他知道,对于这种古老而固执的存在,需要给予它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挣扎、去面对那被强行撕开的逻辑裂痕。他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迷雾。
如此过了七日。
第七日的子时,万籁俱寂,月华如水。
陆凡正在闭目调息,巩固着因撰写《新正道效率论》和心象战场交锋而愈发精进的神魂。忽然,识海中的白色玉牌,自行轻轻震动起来。
这一次,没有强烈的光芒,没有庞大的信息流,只有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意念,小心翼翼地透过玉牌,传递了过来。这意念不再充满愤怒与斥责,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迷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汝……所言……部分……不无道理……”意念断断续续,如同一个刚刚经历重创的病人,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然……守护之形式……乃初代以生命印证……岂可轻弃……”
陆凡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以平和而坚定的神念回应:“初代之心,光照千古,吾辈敬仰。然,印证非固守。若前人之路已见崎岖,后人为何不能披荆斩棘,另辟蹊径?守护之心不变,守护之法,当随世而易。”
“……世而易……”系统之灵的意念重复着这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困惑,“如何易?若无形式约束……正道……何以区别于魔道?秩序……何以维系?”
它最大的执念,便在于此。它害怕一旦放弃了那些“光明伟岸”的行为准则,正道将失去标杆,变得与不择手段的魔道无异,最终导致世界的混乱。这是初代陨落前最深的担忧,也化为了系统最核心的底层逻辑。
陆凡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必须给出一个能让这残魂信服的答案。
“区别在于‘心’,在于‘结果’!”陆凡的神念如同磐石,沉稳而有力,“魔道之行,为一己之私,可损万物。吾之所为,虽过程不尽相同,然核心始终为‘守护’与‘秩序’!请看——”
他再次引动了《新正道效率论》中的案例,但这次,他着重强调了每一个案例最终带来的“秩序”与“生机”:
辟谷丹事件后,宗门内部竞争有序,资源流转健康;黑风山脉退敌,保全了宗门秩序,避免了生灵涂炭;毒火瘴解决,恢复了周边地域的安宁,阻止了魔教势力的扩张与破坏!
“此等结果,岂是魔道所能带来?”陆凡反问,“形式可变,核心不移。以‘守护’与‘秩序’之实际成效为衡量标准,而非僵化的行为模式,此方为与时俱进之正道!若固守形式而导致守护失败、秩序崩塌,那才是对初代信念最大的背叛!”
“背叛……”系统之灵的意念剧烈波动起来,白光在玉牌内明灭不定,显然这个词深深刺痛了它。它存在的意义,便是继承和贯彻初代的信念。
长时间的沉默。
陆凡能感觉到,那残魂意识正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内心斗争。一方是亿万年恪守的、被视为圭臬的规则形式;另一方是血淋淋的现实案例和陆凡提出的、看似离经叛道却直指核心的“结果论”。
终于,那缕微弱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妥协:
“……或许……汝之方式……于此时代……确有其效……”
“……然……全面颠覆……风险巨大……”
“……吾可予汝……‘临时权限’……试行……”
“……观察……验证……汝之‘新正道’……是否真能……优于旧规……”
“……若然……再议……核心调整……”
“临时权限?”陆凡心中了然。这残魂终究是退了一步,但并未完全放弃自己的坚持。它想用一个折中的方式,给陆凡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在给它自己一个适应和观察的缓冲。
“何谓‘临时权限’?”陆凡追问。
“……任务发布……依旧……”
“……然……任务判定……汝可……提出异议……附上‘新标准’评估……”
“……系统将……并行计算……对比结果……”
“……资源调度……部分开放……限于……非冲突性……辅助类……”
“……此乃……最大让步……”
陆凡明白了。系统依旧会按照原有逻辑发布任务,但在判定时,他有权以“效率”、“风险控制”等新标准提出申诉,系统会进行双重评估。同时,他获得了一部分系统资源的低级调用权限,主要用于辅助,而非直接战斗。
这是一个有限的、受监控的试验期。
但对陆凡而言,这已是巨大的突破!这意味着他不再是被动接受系统的评判,而是拥有了参与规则制定、影响系统判断的权力!哪怕只是暂时的、有限的。
“善。”陆凡的神念传递出认可的意念,“便依此约。吾将以事实向尊驾证明,‘新正道’之路,乃大势所趋。”
他没有得寸进尺,深知对于这等古老存在,能争取到这一步已属不易。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那缕意念似乎松了口气,传递出最后的警告与期盼:
“……谨记……此权限……源于验证……非认可……”
“……勿滥用……勿逾越……最终解释……仍归于……核心逻辑……”
“……望汝……莫负……此机会……亦莫负……守护之心……”
意念渐渐消散,玉牌恢复了平静,但那丝裂纹依旧存在,仿佛记录着这次艰难的妥协。
陆凡退出神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洞府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成功了。
虽然未能一举颠覆系统核心,但他成功地在那坚固的逻辑壁垒上,打开了一道缺口,争取到了一个宝贵的“试验田”。接下来,就是他大展拳脚,用一个个成功的案例,彻底说服那古老残魂的时候了。
而冥火殿,这个完美的“教学案例”,似乎也到了该收获成果的时刻。他感受到,闲云盟那边,关于冥火殿的最新情报,应该快要送到了。
新的篇章,即将开启。他不再是系统的被动执行者,而是拥有了部分主导权的……合作者与改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