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塔内,星光如瀑。
摔落在冰冷星辰地面上的刹那,陆凡只觉浑身骨骼欲裂,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强行撼动塔身带来的反噬,远比看上去更加严重。混沌金丹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那枚沉寂的寂灭仙箓也微微震颤,传递出一股虚弱感。
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塔外冥河长老那不甘的咆哮犹在耳畔,塔内那浩瀚如海的星辰威压与从塔顶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鸿蒙紫气牵引,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师尊!”石乐志与赵铁柱急忙上前搀扶,脸上满是担忧。
“无妨,快走!”陆凡强提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
他们身处塔底一层,空间广阔,穹顶高悬,仿佛内含乾坤。四周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星辰光幕构成,其上无数符文如同星河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一条盘旋向上的星辰阶梯,通往那光芒与威压的源头。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星辰之力,却也混杂着一股冰冷、僵硬的秩序道韵,正是“天道插件”的力量体现。在这里,任何不属于其规则体系的力量,都会受到天然的排斥与压制。
陆凡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金丹与寂灭道则,在此地运转起来格外滞涩,如同陷入泥沼。
“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陆凡低喝一声,强撑着站起身,踏上了那星辰阶梯。
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粘稠的水银之上,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们挤压出去,碾成齑粉。更有一股股冰冷的神识扫描,如同无形的探照灯,不断从塔内深处扫过,搜寻着入侵者的踪迹。
陆凡将“晦明”道则催发到极致,身形几乎化作一道透明的虚影,融入周遭流淌的星光之中。石乐志与赵铁柱亦是全力收敛气息,紧随其后。
三人沿着星辰阶梯艰难上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攀爬了数十阶,却仿佛度过了数个时辰。塔内的空间似乎随着高度而不断变幻,时而广阔如星空,时而狭窄如甬道,更有无数幻象丛生,惑人心神。
突然,前方阶梯转折处,星光一阵扭曲,一道完全由漆黑魔气构成、面目模糊、唯有双眼燃烧着猩红火焰的身影,缓缓凝聚,挡住了去路!
那身影散发着浓烈的污秽、死寂与疯狂之意,其气息竟与陆凡在归墟外围感受到的“秽幽冥火”同源,却又更加暴戾、混乱,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催化、扭曲而成的怪物!
“擅闯禁地者……死!”沙哑扭曲的嘶吼自魔影口中发出,它猛地张开双臂,无数道漆黑的、带着腐蚀与吞噬之力的魔气触手,如同群蛇出洞,铺天盖地地朝着三人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星辰光幕都微微黯淡!
是冥火殿的魔功!而且是被巡天司力量侵蚀、异化后的形态!
陆凡瞳孔一缩。看来巡天司不仅镇压了鸿蒙紫气,还将冥火殿的魔功纳入了其“秩序”体系,化为了守护此地的工具!
“护住铁柱!”陆凡对石乐志低喝一声,随即一步踏前,直面那漫天魔气触手。
他没有选择躲避,也没有动用寂灭道则强行抹除。此刻他状态不佳,塔内环境压制又强,贸然动用底牌,恐难竟全功,反而可能提前暴露。
他需要一种更高效、更节省力量的方式。
心念电转间,《大衍剑诀·藏锋篇》的精义自然流淌。面对这狂暴混乱、却又被某种僵硬秩序束缚的魔气,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藏锋于鞘,非为畏战,乃为蓄势。
静默归寂,非为退缩,乃为……洞察其隙,一击破障!
他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凝聚,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瞬间剖析着那漫天魔气的能量结构、流转节点,以及其内部那被强行植入的、属于巡天司秩序的“枷锁”!
找到了!
就在那无数魔气触手即将临体的刹那,陆凡动了!
他并指如剑,体内那略显黯淡的混沌金丹猛地一震,并非爆发出磅礴的力量,而是将一股极其凝练、蕴含着“静默”与“破妄”意境的剑意,压缩于指尖!
没有光华,没有声势。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呈现出混沌色泽的剑气,自他指尖悄然吐出。
这道剑气,并非斩向魔气最浓郁之处,也非攻击那魔影本体,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漫天魔气中,一处极其隐蔽、连接着魔气本源与巡天司秩序枷锁的……**关键节点**!
“嗤——!”
一声轻微如帛裂的异响。
那气势汹汹、遮天蔽日的魔气触手,在触及这道混沌剑气的瞬间,竟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毒蛇,猛地一僵!其上燃烧的猩红火焰骤然熄灭,漆黑的魔气如同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地扭曲、溃散!
而那魔影本体,更是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周身魔气疯狂涌动,其内部那属于巡天司秩序的“枷锁”与冥火殿魔功的本源,因这关键节点被破,失去了平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与反噬!
“不——!!!”
在一声充满不甘与痛苦的咆哮中,那魔影竟由内而外,自行崩解、湮灭!化作缕缕黑烟,被周遭纯净的星辰之力净化、吞噬,消失无踪。
一剑!
仅仅一剑!
看似轻描淡写,却直指本源,以巧破力,以微知着,引爆其内部矛盾,令其自毁!
这便是“藏锋一剑”更高层次的运用!不仅是极致的攻击,更是对能量本质的洞察与利用!
石乐志与赵铁柱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甚至没看清陆凡是如何出手的,那令人心悸的魔影便已烟消云散!
陆凡缓缓收回手指,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一剑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与对力量精妙到极致的掌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经此一剑,他对“藏锋”真意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在这被重重规则压制的窥天塔内,硬拼绝非上策,唯有寻其规律,攻其要害,方能以最小的代价,破开重重阻碍!
他抬头,望向那依旧盘旋向上、仿佛没有尽头的星辰阶梯,以及那从塔顶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鸿蒙紫气波动。
冥河长老恐怕正在塔外气急败坏地想办法进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继续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与疲惫,带着石乐志与赵铁柱,再次踏上了征程。
塔内危机四伏,前路未卜。
但那一剑破开魔障的锋芒,已为他指明了在这绝境中,劈荆斩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