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断因剑强行劈开的时空通道,内部远比归寂海的迷障更加狂暴混乱。失去了荒古纪元碎片相对“坚实”的时空结构作为依托,这里完全是破碎法则、湮灭能量与无序光阴的搅拌场。逍遥舟虽被陆凡收回体内,以自身紫气与道韵硬抗,也如同暴风雨中的舢板,被撕扯、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陆凡紧守心神,一手死死握住不断震颤、试图反噬的断因剑,另一手不断掐诀,以新天道烙印与《逆劫经》道韵稳固周身,在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通道中艰难前行。纪元反噬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透过通道壁垒不断渗透进来,化作各种无形的侵蚀与攻击。
不知挣扎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一丝属于正常太虚的、相对稳定的气息传来。
出口将近!
陆凡精神一振,催动全力,化作一道流光,猛地冲出了那时空通道!
“噗——”
仿佛从泥沼中挣脱,周身压力骤然一轻。他重新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空寂无垠的太虚之中。回头望去,那道强行开辟的通道已然彻底扭曲、湮灭,消失不见,只留下细微的空间涟漪缓缓平复。
总算……出来了。
陆凡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他立刻检查自身状况。法力消耗巨大,神魂因持续对抗反噬与通道压力而显得有些疲惫,但根基未损。手中的断因剑,在离开了荒古纪元后,反噬之力似乎也减弱了一些,虽然依旧冰冷沉重,带着割裂感,但已能初步掌控。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松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缕极其隐晦、呈现灰败之色、散发着荒古特有蛮荒与煞戾气息的气流,毫无征兆地自他袖袍之中钻出,如同一条阴毒的细蛇,快如闪电般,径直钻向他的眉心识海!
正是那缕在他离开荒古纪元最后一瞬,悄然附着上的煞气!
这煞气并非单纯的污秽能量,其内更蕴含着一丝荒古纪元破碎时残留的“怨憎”、“毁灭”与“末法”的劫运气息,本质极高,且极其擅长隐匿与渗透,直至陆凡脱离最危险的时空通道,心神松懈的瞬间,才骤然发难!
“不好!”
陆凡脸色剧变,立刻运转鸿蒙紫气与神识之力拦截。紫气煌煌,如同大日熔炉,瞬间将那缕煞气包裹。
“嗤嗤嗤——”
煞气在紫气中左冲右突,发出尖锐的侵蚀声,竟一时未能被立刻炼化!它极其顽固,并且带着一种同化与污染的诡异特性,试图钻入陆凡的神魂核心,引动他内心的负面情绪,扭曲他的道心,甚至……劫持他的气运!
陆凡只觉得一股暴戾、烦躁、想要毁灭一切的负面情绪莫名涌上心头,眼前甚至闪过一些修行路上曾经遭遇的挫折、敌人的面孔,引动心魔蠢蠢欲动。同时,他冥冥中感觉到,自身的运道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暗,仿佛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好诡异的煞气!竟能引动心魔,污浊气运!”陆凡心中凛然。这绝非寻常煞气,而是承载了一丝“劫”之力的煞气!
硬碰硬地以鸿蒙紫气炼化,固然可行,但耗时耗力,且这煞气本质特殊,强行炼化,恐有残留,遗祸无穷。
电光石火之间,陆凡脑海中闪过《逆劫经》的奥义。
“劫起非无由……一线生机,藏于逆反之间……”
“逆劫者,非避劫,亦非硬抗,乃于劫中寻道,化劫为资粮……”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现。
既然此煞气蕴含“劫运”,何不借此机会,参悟这“劫运”之道?以《逆劫经》为引,不是驱逐,而是……炼化、掌控这一缕劫运煞气!
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可能道心被污,气运衰败,甚至沦为只知杀戮毁灭的怪物。
但若能成功,他便能初步掌握一丝“劫”的力量,对于未来应对各种灾劫,乃至运用“逆劫”之道,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富贵险中求,道途亦如是!
陆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以鸿蒙紫气强行压制、炼化那缕煞气,而是主动放开了部分防御,引导那缕蕴含着劫运的煞气,小心翼翼地接触自己的神识,同时,《逆劫经》的道韵被他运转到极致,如同一篇玄奥的经文,环绕在煞气周围。
他不再将其视为敌人,而是当作一个充满危险却又蕴含至理的“老师”。
神识与煞气接触的瞬间,剧烈的痛苦与无数混乱、暴戾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而来。陆凡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逆劫经》为舟,在劫运的怒海中艰难航行。
他“看”到了荒古纪元破碎时的惨烈景象,感受到万灵陨灭的不甘与怨憎,体悟到世界走向终结时那无可抗拒的衰亡与毁灭道韵……这一切,都凝聚在这一缕小小的煞气之中。
这就是“劫”。是毁灭,是终结,是万物运转中不可避免的一环。
《逆劫经》的道韵与这劫运煞气不断碰撞、交融、解析。陆凡对于“劫”的认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他明白了,劫运并非纯粹负面的东西,它亦是构成天地平衡、推动法则衍变的一种力量。就如同死亡之于生命,寒冬之于四季。
关键在于,如何对待它,运用它。
“逆劫”,并非否定劫的存在,而是……驾驭它!
不知过了多久,那缕原本狂暴肆虐的劫运煞气,在《逆劫经》道韵的不断冲刷与引导下,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其中的暴戾与混乱意念被逐渐剥离、净化,只留下最精纯的那一丝“劫运”本源。
陆凡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这缕本源之上,开始铭刻下属于他自己的“逆劫”烙印。
最终,那缕灰败的煞气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米粒大小、色泽混沌、表面有细微电光流转、内部仿佛蕴含着微小风暴漩涡的奇异种子,静静地悬浮在陆凡的元婴左手掌心之上。
**劫运之种**。
此物一成,陆凡顿时感觉自身与冥冥中的“劫”之法则,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他心念微动,便能小范围地引动周遭的厄运、衰败之气,甚至可以将其作为一种无形的手段,施加于他人之身,令其灾劫临头的概率大增。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这颗“劫运之种”充满了不祥与危险。运用它,如同手持双刃剑,伤人也易伤己。每一次引动劫运,都可能沾染因果,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使得自身也更容易遭遇劫难。
“此法……有伤天和,非至不得已,不可轻用。”
陆凡喃喃自语,眼神凝重。他将这颗初成的“劫运之种”以层层道韵封印,最终将其隐入元婴左手之内,严加看管。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虽然过程凶险,但总算因祸得福,不仅化解了煞气危机,更对“劫运”之道有了初步的领悟与掌控。
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然安静下来的断因剑,又感受了一下元婴左手中那被封印的劫运之种。
逆道之器已得其一,逆劫之道亦有所成。但这条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崎岖与危险。
不再停留,陆凡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化作一道紫芒,朝着太虚深处,那下一个目标——“轮回井”所在的大致方位,疾驰而去。
斩缘刀,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