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漂浮的虚空深处,一片因上古大战而彻底死寂的星域。这里没有光,没有声,只有永恒的冰冷与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尘埃般弥漫。陆凡的渡厄仙舟悄无声息地滑行至此,悬停在一块堪比山岳的巨大星辰残骸之前。
他并非漫无目的游荡。根据天算之心对那魔念残留痕迹的推演,以及诸多嫁祸事件背后隐约指向的方位,他锁定了这片被称为“归寂星塚”的空域。此地法则紊乱,天机混淆,正是那狡诈魔念可能选择的藏身或进行某种阴谋之所。
仙舟舱门无声开启,陆凡一步踏出,立于冰冷虚空。他并未散发任何强大气息,周身道韵内敛,与这片死寂的星空几乎融为一体。目光扫过前方那片巨大的星辰残骸,紫气在眸底深处悄然流转。
“不必藏了。”陆凡的声音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虚无,回荡在死寂的星塚之间,“你引我来此,不正是为此一见?”
话音落下,前方那巨大的星辰残骸阴影处,空间一阵扭曲,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和与淡然,赫然是另一个“陆凡”!不仅形貌一模一样,连周身流转的那股经过“窃天镜”精心模仿、混杂了魔元特质的道韵,都与陆凡平日示人的气息有九成五以上的相似!若非陆凡自身道境圆满,神识敏锐至极,几乎难以分辨。
那魔念所化的“陆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弧度与陆凡算计时一般无二,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邪戾与冰冷,彻底破坏了那份本该有的深邃。
“本体,别来无恙?”魔念开口,声音沙哑中刻意模仿着陆凡的语调,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扭曲感,“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被舍弃的、自以为完美的部分?”
陆凡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潭不起波澜:“执念聚合,窃形摹影,便是你的道?”
“道?”魔念嗤笑,笑声在死寂星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你斩却我等,便是为了你那所谓的‘自在超脱’?可笑!若无我辈之‘惧’,你早已横死;若无我辈之‘贪’,你何来进取?若无我辈之‘疑’,你算计何存?你所谓圆满,不过是自欺欺人!我等才是你力量与存在的根基,是你不敢面对的阴影!”
它言语如刀,直指陆凡斩却的旧念,试图动摇其道心。
陆凡却缓缓摇头,目光如同看透虚妄:“惧非谨慎,乃心障;贪非进取,乃妄念;疑非谋定,乃狐疑。我所斩者,乃蒙蔽灵台之尘垢,而非根基本源。你等聚合,不过是被摒弃的杂质,因缘际会得了灵智,也敢妄称根基?”
“杂质?”魔念所化的“陆凡”脸上那模仿来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与怨毒,“那便让你看看,你这完美本体,是否敌得过我这‘杂质’!”
话音未落,它身形猛地晃动,竟一化为三!
左侧一个,面目扭曲,眼中充斥着无尽的贪婪与渴望,周身魔气汹涌,化作一只遮天巨掌,掌心仿佛有无数宝光流转,直抓陆凡丹田气海,似要将他一身修为连同法宝尽数掠夺!此乃“贪念”化身!
右侧一个,眼神闪烁不定,周身气息飘忽,时而隐遁,时而突袭,手中魔元凝聚成无数细若牛毛的毒刺,专攻神识与道心缝隙,令人防不胜防。此乃“疑念”化身!
而居中本体,则汇聚了“惧”、“慢”、“痴”等诸般负面情绪,气息最为磅礴邪戾,它双手结印,引动周围破碎的星辰法则,形成一片混乱的领域,领域之内,空间折叠,时间流速异常,无数负面情绪化作无形尖啸,冲击陆凡神魂!同时,它手中那面半成品的“窃天镜”悬浮而起,镜面对准陆凡,微弱光华闪烁,试图模仿、干扰甚至窃取陆凡的神通波动!
一时间,三大魔影联手,贪噬其力,疑扰其心,本体则正面强攻,辅以窃天镜诡谲之能,攻势铺天盖地,将陆凡周身空间尽数封锁。它们神通各异,却又同源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威力绝非简单相加。
面对这熟悉又陌生的围攻,陆凡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这魔念不仅模仿其形,更将那些被斩却的执念特性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借助“窃天镜”拥有了诡异难防的手段。
他并未慌乱,心念一动,自在道境自然展开。周身仿佛化作一片无形无质的领域,那贪婪巨掌抓来,竟如陷入泥沼,力量被层层卸去分化;那疑念毒刺射至,临近他身周三尺,便如同撞上无形壁障,纷纷偏移、湮灭;而那混乱领域与负面尖啸,触及他澄澈通透的道心,竟难以留下丝毫痕迹,如同清风拂过山岗。
与此同时,陆凡出手了。他并未动用花哨神通,只是简简单单一步踏出,身形如游鱼般在混乱领域中穿梭,无视空间折叠,瞬间出现在“贪念”化身之前。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紫芒凝聚,并非多么璀璨,却蕴含着斩破虚妄、直指本源的道韵。
“破。”
轻喝声中,紫芒点出。那“贪念”化身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庞大的魔躯如同被戳破的气泡,从中开始寸寸瓦解,其核心处那浓郁的贪欲本源,在紫芒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彻底湮灭。
一击,贪念化身溃散!
魔念本体瞳孔骤缩,它没想到陆凡应对如此从容,破敌如此干脆!它疯狂催动“窃天镜”,镜面光华剧烈闪烁,试图强行模仿陆凡方才那蕴含紫芒的一指。
然而,陆凡那一指看似简单,实则是自身道境、鸿蒙紫气、天算推演凝聚到极致的体现,其中玄奥远超“窃天镜”这半成品所能模仿的极限。镜面一阵剧烈扭曲,光华明灭不定,非但未能成功模仿,反而自身裂纹又添几道,气息瞬间萎靡。
趁此间隙,陆凡身形再动,如同鬼魅般掠过“疑念”化身。那化身试图隐遁,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凝固,它那飘忽不定的特性在绝对的道境压制下毫无用处。
陆凡甚至未曾再看它一眼,只是袖袍轻轻一拂。
如同抹去画卷上的尘埃,“疑念”化身连同其散发出的无数毒刺,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转瞬之间,两大化身皆灭!
魔念本体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中那模仿来的淡然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最原始的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它自身便是惧念的聚合之一)!
它死死盯着陆凡,声音因愤怒而更加扭曲沙哑:“你……!”
“模仿终是模仿,杂质终是杂质。”陆凡立于虚空,青衫微拂,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仅存的、与自己面目一般无二的魔念本体,“你所窃之形,所摹之影,不过皮囊。你我之道,从根源便已不同。”
他抬起手,掌心之间,紫气氤氲,仿佛托着一方微缩的宇宙,万道生灭皆在其中。
“今日,便让你这执念所聚之魔,重归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