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掉进酒水的瞬间,微弱的火苗“滋”地一声熄灭了,只留下一缕细细的青烟,在混乱的大堂里很快消散。霍恒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截烧黑的火折子,后背的阴风已经刮得头皮发麻——尸体的指甲离他的后颈只有半尺距离,青灰色的皮肤泛着湿冷的光,连上面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完了!”霍恒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闭眼,准备催动仙力硬抗。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却响起“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刀客的怒吼:“往哪儿跑!”
他猛地睁眼,只见刀客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根断裂的桌腿,狠狠砸在了尸体的后背。桌腿应声断裂,尸体却只是顿了顿,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向刀客,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戾气。
“快走!我缠住她!”刀客对着霍恒大喊,声音因用力而嘶哑。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怪物,却还是咬着牙冲了上去,用断桌腿不断地砸向尸体的后背,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霍恒愣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刀客是在给她创造机会!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后院跑——火折子的火太弱,根本烧不动尸体的寿衣,必须找更强的驱邪之物!
脑子里飞速闪过云仙人的教诲:“桃木属阳,能制阴邪;柳木属阴,易招鬼魂……”对了!桃木!画皮鬼怕纯阳之物,尸变的尸体肯定也怕!后院的柴房里堆着那么多柴火,说不定就有桃木枝!
暴雨已经停了,夜空透出一点微弱的星光,照亮了后院泥泞的地面。空气中的腐臭味比白天更浓了,混杂着雨水的湿气,让人几欲作呕。霍恒踩着烂泥,踉踉跄跄地冲向柴房,手指已经泛起淡淡的红光——他得做好随时催动控物术的准备。
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只能隐约看到堆得高高的柴火。霍恒推开门冲进去,一股干燥的草木味扑面而来,暂时压过了腐臭味。他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在柴火堆里翻找起来,手指抚过一根根粗细不一的木柴,心脏“咚咚”狂跳。
“松木……槐木……杨木……”他嘴里念叨着,指尖突然碰到一根纹理粗糙的木柴,凑近一闻,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是桃木!
霍恒大喜过望,赶紧伸手去抱。这根桃木枝约莫手腕粗,长度刚好能当棍子用,枝桠上还带着几片干枯的桃叶。他刚把桃木枝抱在怀里,就听见前院传来“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柴房的门被“砰”地撞开,一道白影冲了进来!
是老板娘的尸体!她挣脱了刀客的纠缠,循着活人的气息追来了!
柴房里瞬间被浓郁的死气笼罩,温度骤降。霍恒抱着桃木枝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柴火堆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他抬头看去,只见尸体站在门口,青灰色的脸在微光中格外狰狞,头发散乱地垂着,寿衣上沾着泥泞和血渍,关节“咯吱咯吱”地响,正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别过来!”霍恒下意识地举起桃木枝,对着尸体大喊。
就在桃木枝对准尸体的瞬间,奇迹发生了——桃木枝的顶端突然泛起淡淡的金光,像蒙了一层薄纱,虽不耀眼,却带着一股温润的纯阳之气。尸体的脚步猛地停下,僵硬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住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桃木枝,透着明显的忌惮。
“有用!”霍恒的眼睛亮了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紧紧握着桃木枝,不敢有丝毫放松,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用桃木驱邪,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
柴房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压抑的哭声,霍恒这才注意到,说书先生居然在里面!他蜷缩在柴火堆的最里面,怀里抱着一根木柴,头发和脸上全是灰尘,手指因为长时间拍门,指关节已经磨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珠,却还在不停地小声啜泣:“别过来……别过来……”
显然,刚才混乱中,说书先生撞进柴房后,门被尸体撞开时的冲击力又关上了,把他困在了里面。这一路,他亲眼看着尸体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先生别怕!这桃木能拦住她!”霍恒对着说书先生喊了一声,目光却死死盯着尸体,不敢有丝毫偏移。
尸体还在尝试往前挪动,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像是有无形的屏障在阻拦她。桃木枝上的金光越来越亮,甚至能看到细小的光屑往下飘落,落在尸体的寿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烧出一个个细小的黑洞。
“嗬——!”尸体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终于停下了脚步,僵硬的手臂抬起,却不敢再往前伸。
就在这时,柴房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刀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把卷了刃的弯刀,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像拉风箱:“怎么样?这怪物……没伤到你吧?”
他看到霍恒举着桃木枝,尸体被拦在几步外,顿时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这玩意儿怕桃木?”
“对!”霍恒点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邪魅之物都怕纯阳的桃木,这能暂时拦住她,可撑不了多久。她的执念没解,迟早会冲破桃木的阻拦,我们得赶紧找根源解决!”
刀客皱起眉,显然没明白“执念”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环顾了一下柴房,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说书先生身上:“那他怎么办?还有前院的挑货郎……”
“你先去看看挑货郎还有没有气,顺便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霍恒迅速安排,“我在这儿盯着尸体,别让她冲出去伤人。”
刀客点点头,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外跑。他走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显然对门口的尸体还是充满了恐惧。
柴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尸体喉咙里“嗬嗬”的声响、说书先生压抑的哭声,还有桃木枝泛出的细微“滋滋”声。霍恒举着桃木枝,手臂越来越酸,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能感觉到,桃木枝的金光正在慢慢减弱,显然这普通的桃木枝阳气有限,撑不了太长时间。
“怎么办?根源到底是什么?”霍恒心里急得团团转。云仙人说尸变是因为“执念不散”,可老板娘的执念是什么?是没下葬?还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柴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客栈老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脸上全是泪痕,头发凌乱,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锦盒,跑得太急,进门时差点摔在地上。
“阿秀!阿秀你别伤害人啊!”老板对着尸体哭喊,声音嘶哑得厉害,“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别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尸体听到老板的声音,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浑浊的眼睛转向他,喉咙里的“嗬嗬”声似乎变得急促了些。
霍恒眼睛一亮,赶紧问:“老板!你妻子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特别在意的东西?她的执念可能跟这些有关!”
老板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霍恒的话。他抱着锦盒,哭得浑身发抖:“心愿?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跟我回乡下,葬在我家的祖坟里,跟我爹娘作伴……可我舍不得她,想多留她几天,就把她停在后院的棚子里,想着等天晴了再走……”
他一边哭,一边打开了怀里的锦盒。锦盒里铺着红色的绸缎,里面放着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鞋子是天蓝色的,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案,针脚细密,显然是用心做的,只是鞋边有些磨损,看得出是经常穿的样子。
“这是她最爱的鞋。”老板拿起绣花鞋,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绣纹,眼泪滴在鞋面上,“她嫁给我的时候,就穿的这双鞋。前几天她病重,还拉着我的手说,下葬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穿着这双鞋,说这样到了阴间,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太忙了,忙着客栈的生意,居然忘了把鞋放进她的棺材里……”老板的哭声越来越大,“今天早上我才想起这事,赶紧去找,可已经晚了……她已经变这样了……”
霍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双绣花鞋,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老板娘的执念,就是这双没来得及带进棺材的绣花鞋!她生前最爱的东西,死后没能带走,加上未入祖坟的遗憾,才让她的执念越来越深,遇阴气而尸变!
桃木枝的金光又弱了几分,尸体已经开始慢慢往前挪动,僵硬的手指朝着老板手里的绣花鞋伸去,显然是被这双鞋吸引了。
霍恒握紧桃木枝,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破解尸变的关键,就在这双绣花鞋上。可具体该怎么做,他心里还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尸体离他们越来越近,桃木枝的金光几乎要熄灭了。说书先生的哭声越来越响,老板抱着绣花鞋,吓得浑身发抖。霍恒举着桃木枝,死死地盯着尸体,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对策。
这场因执念而起的惊魂夜,终于要迎来破解的契机,可危险,也从未离他们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