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大世界核心,并非总是庄严肃穆、法则森严之地。
阴律伟力造化无穷,在此界灵气最充沛、轮回法则最祥和的一隅,开辟出了一方小小的“人间”。
树下,摆着一张简单的石桌,两个石凳。
此刻,大爱仙尊褪去了那身威严的阎罗袍服,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麻衣,如同一个寻常的文人居士。
他脸上那悲悯众生、执掌轮回的神性威严也稍稍敛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有着卸下重担后的舒缓。
秋未安就坐在他对面,依旧是那身朴素长衫,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略带玩世不恭的温暖笑意。
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动作行云流水,冲泡着两杯氤氲着淡淡轮回气息的“安魂茶”。
茶香袅袅,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喏,尝尝。”
秋未安将一杯茶推到第九阎罗面前,眼神明亮道:
“用往生花瓣和净魂露泡的,据说能安抚心神。看你绷得跟个弓弦似的,喝点,别浪费我这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好东西。”
第九阎罗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又抬眼看了看秋未安那副“快夸我”的表情,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冰封的疲惫也悄然化开。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喉咙滑下,仿佛春风拂过干涸的土地,滋养着他因处理地府事务、应对后土考核而始终紧绷的神魂。
他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如何?”
秋未安挑眉,带着点小得意。
“甚好。”
大爱仙尊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比当年的粗茶,好上许多。”
“那是自然!”秋未安笑道,“如今你可是堂堂大爱仙尊,地府之主候选人,我总不能还用那些凡俗之物糊弄你吧?再说了,你这轮回大世界里,别的不多,就这些花花草草稀奇古怪。”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大爱仙尊微蹙的眉心。
“我说老九,哦不,仙尊大人。”
她语气轻松,带着调侃。
“别老皱着个眉头,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现在不是还有你顶着嘛?再说了,还有我呢。”
这亲昵自然的动作,这熟悉无比的调侃语气,让大爱仙尊恍惚了一瞬。
仿佛中间那万古的别离、无尽的悔恨与挣扎,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而现在,梦醒了,故人依旧,时光未老。
他没有躲开,只是感受着那指尖微凉的温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放下茶杯,看着秋未安,很认真地说:
“未安,谢谢你。”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谢谢你这份仿佛从未离开过的熟稔与温暖。
秋未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别处:
“啧,突然这么肉麻干嘛?怪不习惯的。咱俩谁跟谁啊……当年要不是我死脑筋非要去挡那一下,说不定……”
她的话没说完,但大爱仙尊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若不是秋未安拼死相护,世上早已没有第九阎罗。
“都过去了。”
大爱仙尊轻声道,语气里是真正的释然。
“现在这样,很好。”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享受着这难得的、偷闲的静谧时光。
一个不再是孤身一人背负苍生的阎罗,一个不再是魂飞魄散只剩回忆的亡友。
只是老九和未安。
在这轮回尽头,偷得浮生半日闲。
许久,秋未安放下茶杯,看着远处那巍峨轮回殿的虚影,忽然轻声问道: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那地府之主的担子,可不轻。”
大爱仙尊也望向远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但这一次,那坚定之中不再有孤独。
“路虽难,行则将至。”
他缓缓道。
“但这一次,不再是我一人独行。”
秋未安闻言,转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的笑容。
“当然。”
“说好的,你负责悲天悯人,我负责……给你找茶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