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被碧落的风雷锁链强行拽回,重重摔在冰冷的玉质平台上。细密的电弧在他周身噼啪作响,带来阵阵麻痹与刺痛,却也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那不顾一切的赴死冲动。他挣扎着抬起头,对上碧落那双燃烧着雷霆与悲痛的紫电眼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半句狂言。
青瑶蹲下身,生之碎片的力量柔和地渡入他体内,治愈着雷霆灼伤,也安抚着他躁动的心脉。她没有说话,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未曾褪去的后怕,已胜过千言万语。
萧云的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困住了思维?”碧落猛地转头看向萧云,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与不解,“萧云,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代价……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无法相信,连昆仑神木的守护者都定下的法则,还能被推翻。
萧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翻滚的魔渊,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看到那个毅然镇守其中的身影。他缓缓道:“守护者言明,需一人永镇魔渊,心念纯粹,方能持久。此乃法则,或许确实无可更改。”
他话锋一转,看向众人:“但,我们是否过于执着于‘一人’与‘永世’的字面之意?是否忽略了……镇守的方式,以及……何为‘心念纯粹’?”
就在这时,那一直静默如法则化身的守护者,星璇般的眼眸微微转动,落在了萧云身上。一股无形的意念再次降临,依旧淡漠,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汝,有何不同见解?”
守护者的回应,让所有人都是一怔。它……竟然在询问?
碧落、青瑶、紫霞,连同地上的墨离,都瞬间将目光集中到了萧云身上。
萧云深吸一口气,对着守护者躬身一礼,不卑不亢:“晚辈不敢妄言见解。只是心中有些许疑惑,望前辈解惑。”
“讲。”
“前辈所言‘永镇’,可是指肉身与神魂,永恒禁锢于渊口,不得脱离?”
“然。”
“前辈所言‘心念纯粹’,可是指镇守之志,坚定不移,无旁骛杂念?”
“然。”
萧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么,若有一种方法,既能确保镇守之志永恒不变,又能让镇守者不必承受永恒孤寂之苦……此法,是否违背了前辈所言的‘法则’?”
守护者沉默了。那星璇般的眼眸中,光芒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良久,意念才再次传来:“法则,界定结果。过程……若非取巧,或有可商榷之处。汝所言之法,为何?”
平台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萧云的答案。
然而,萧云却再次拱手:“请前辈容晚辈稍作准备。此法……需一物为引。”
他不再看向守护者,而是转身,目光扫过碧落、青瑶、紫霞,最终,落在了刚刚被青瑶扶起的墨离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诀别的意味。
“墨离,碧落,青瑶,紫霞……”他轻声唤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慌,“若此法能成,陆兄……或有一线生机,不必永困深渊。”
“什么方法?!”碧落急声问道,心跳骤然加速。
萧云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看似普通、却蕴含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玉佩。这是他昔日身为文华书院山长时,用以存储重要典籍文宝的储物法器,虽已失去灵光,但核心空间尚存。
他看向墨离,眼神凝重:“墨离,我需要你帮我。以此玉佩为核心,布下一座‘同心轮回阵’的雏形。此阵无需灵力驱动,只需以我等精血为墨,誓言为引,勾勒阵纹即可。你可能做到?”
墨离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到事关陆沉生机,立刻重重点头:“能!你说怎么做!”
“好。”萧云点头,随即又看向碧落、青瑶、紫霞三位仙女,“三位姐姐,待阵法雏形布下,需借你们眉心的轮回碎片之力,以其为阵眼,稳固此阵,沟通……轮回本源。”
碧落毫不犹豫:“可以!”
青瑶和紫霞也同时颔首。
萧云最后,将目光投向那翻滚的魔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平静。
他盘膝坐下,将玉佩置于身前,咬破指尖,以凡人之血,开始在玉佩周围的虚空中,勾勒起一道道玄奥而古朴的血色符文。
他一边勾勒,一边低声吟诵,那并非咒文,而是一篇……兵法?
“夫镇守之道,不在力拒,而在心固。魔渊如敌,侵蚀如潮,然潮有涨落,敌有虚实……以正合,以奇胜……心灯不灭,则壁垒永存……”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那血色的符文随着他的吟诵,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墨离依照萧云的指点,同样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一旁辅助勾勒着阵纹。他虽然不懂其中深意,但动作一丝不苟。
碧落、青瑶、紫霞则凝神静气,沟通眉心灵印,随时准备引动轮回碎片之力。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萧云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希望与不安的气氛,在平台上弥漫开来。
守护者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星璇般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不定,无人能窥知其意。
血色符文在萧云和墨离的指尖下,如同拥有生命般蔓延、交织。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幅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至理规律的图案雏形,隐隐将那块玉佩拱卫在中央。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萧云那低沉而坚定的吟诵声,形成一种庄严肃穆又带着几分悲壮的意境。
“……故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其镇守之志,非固守一隅,乃心之所向,无远弗届……”
萧云吟诵的,确实是兵法,却并非寻常的战阵之道,而是融入了他对“守护”、“意志”、“永恒”等概念的独特理解,以兵家言语阐述而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他的心血与神魂之力,融入那血色的阵纹之中。
碧落、青瑶、紫霞屏息凝神,她们能感受到,随着阵纹的逐渐完善,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纯粹的意念波动,开始从那血色图案中弥漫开来。那意念,与萧云此刻的状态浑然一体——冷静、睿智、带着一种为践行信念而甘愿付出一切的决绝。
墨离辅助勾勒着阵纹,他虽然不通文理,却能本能地感受到这阵法的不凡,以及萧云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终于,当最后一个血色符文落下,与之前的纹路完美衔接的刹那——
嗡!
整个血色阵图骤然亮起!虽然光芒不强,却稳定而纯粹,散发出一种亘古不移、守护不移的强烈意志!阵图中央的玉佩,也仿佛被激活,散发出温润的白光,与血色阵纹交相辉映。
“就是现在!”萧云低喝一声,脸色因失血与心神损耗而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请三位姐姐,以碎片之力,注入阵眼!”
碧落、青瑶、紫霞早已准备就绪。三人同时引动眉心灵印!
嗡!嗡!嗡!
灰色劫印、温润生印、深蓝推演印,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三道蕴含着不同特质却同属轮回本源的力量,如同三道溪流,汇入那血色阵图之中,精准地注入三个关键的节点!
轰——!
仿佛画龙点睛!
整个“同心轮回阵”的雏形彻底被激活!血光与轮回霞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更加宏大、更加复杂的虚幻阵图,散发出沟通天地、引动轮回的浩瀚气息!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阵图中产生,并非针对实物,而是针对……某种无形的存在!
与此同时,萧云猛地站起身!他不再吟诵兵法,而是直视那翻滚的魔渊,用尽全身力气,朗声道:
“前辈!晚辈之法,便是以此‘同心轮回阵’为引,将镇守魔渊之责,由‘一人永世’,转为‘众人同心,轮回值守’!”
他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阵法已成,可汲取我等人之精血誓言与轮回碎片之力,凝聚一枚‘同心镇魔印’!此印并非由一人承载,而是可轮转于我等所有人心间!”
“一人镇守,心念或会因孤寂而磨损。但若由我等众人,以轮回阵为基,轮流承载此印,分担镇守之责!每人只需值守一段岁月,便可轮换休憩,由他人接替!如此,镇守之志因有同伴支撑、有盼头可期而愈发纯粹坚定!魔渊侵蚀,亦因面对的并非永恒不变的孤寂意志,而是轮流更替、始终保持巅峰状态的集体心念,而更难奏效!”
“这,便是晚辈理解的,‘心念纯粹’的另一条路径——非是一人的永恒孤寂,而是众人矢志不渝的轮回守护!”
萧云的声音在平台之上回荡,他的想法石破天惊,竟是要以取巧的方式,将一个人的永恒苦难,分摊给众人,化为一段段可以承受的、有期限的坚守!
碧落、青瑶、紫霞、墨离,全都震惊地看着萧云,看着他苍白而坚定的脸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方法……真的可行吗?!
然而,还未等守护者回应,也未等众人细想,异变再生!
那被激活的“同心轮回阵”,似乎感应到了魔渊深处那道孤独坚守的意志,爆发出强烈的牵引之力!一道混合着血色与轮回霞光的光柱,猛地射向魔渊!
也就在这一刻,萧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猛地向前一步,并非走向阵法,而是径直冲到了那道射向魔渊的光柱之前!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睿智、决绝,以及一丝深深的眷恋与歉意。
“此法理论上可行,但需先行者……以自身神魂与这初成之阵彻底融合,化为第一枚‘同心印’的基石,方能真正引动陆兄之魂,开启轮回值守之序……”
他微笑着,看着惊骇欲绝的众人,轻声道:
“这第一任镇守者,便由我萧云……先行赴任吧。”
“陆兄之诺,以身为墙;萧云之志,以魂为引。诸位……保重。”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散去了所有抗拒,任由那阵法光柱,将他整个人吞没!他的身影在光芒中迅速变得透明,所有的精气神,都向着那阵法中央的玉佩汇聚而去!
“萧云!!!”
“不要——!”
碧落、青瑶、紫霞、墨离的惊呼声,撕心裂肺地响起!
他们终于明白,萧云所谓的“方法”,所谓的“准备”,从一开始,就是为他自己的牺牲所做的铺垫!他早已决定,要代替所有人,去成为那第一个永镇魔渊的“基石”!
他写下的,不是普通的兵法,而是以自身心血神魂为墨的……绝命兵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