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血祭的惨剧,如同一盆冰冷彻骨的污水,浇熄了仙凡盟约建立以来好不容易积聚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百万生灵瞬间化为乌有,魔域通道稳固扩大,魔尊展现出的狠辣与算计,让所有知情者都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股绝望与失败的情绪,并未仅仅局限于凡间联合指挥部,更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到了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庭。
凌霄宝殿。
往日的庄严肃穆被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所取代。仙云缭绕间,众仙官神色各异,或惊怒,或惶恐,或阴沉,再无平日的超然物外。
玉帝端坐九龙椅,面容笼罩在仙光中,看不清具体神色,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大殿都仿佛凝固。王母娘娘坐于其侧,凤目含煞,脸色冰寒。
玄霄立于殿中,详细禀报了东京血祭的经过、魔域通道扩大的严重后果,以及目前凡间岌岌可危的局势。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仙心头。
禀报完毕,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随即,如同炸开的油锅,激烈的争论轰然爆发!
以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等为代表的主战派仙神怒发冲冠,主张立刻倾尽天庭之力,不惜一切代价下界支援,甚至提议请动那些隐世不出的上古大能,与魔尊决一死战!
“陛下!娘娘!”李靖声如洪钟,须发皆张,“魔尊如此倒行逆施,屠戮百万生灵,视天道如无物!我天庭若再坐视不理,有何颜面统领三界?有何资格受万灵供奉?当立刻发兵,踏平魔域,以正天威!”
哪吒脚踏风火轮,火尖枪遥指下界,怒道:“爹说得对!那魔头如此嚣张,孩儿愿为先锋,定要戳他千百个透明窟窿!”
然而,另一股强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是以司命星君、太白金星(部分倾向)为首的保守派。他们历来信奉天条戒律,遵循“仙凡有别”、“天道无为”的古老教条,对玉帝之前与凡间结盟、甚至默许玄霄下凡传达预警之举本就心存不满,此刻更是找到了发难的借口。
“李天王此言差矣!”司命星君手持玉笏,出列反驳,他面容古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天道运行,自有其理。凡间遭此大劫,未必不是因果循环,业力所致。我天庭乃清静无为之地,超脱红尘之外,岂可轻易涉足凡俗杀劫,徒增因果,污损仙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仙,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况且,诸位难道忘了归墟之眼的教训?那六个祸胎引动新轮回,导致天道动荡,方有此魔劫趁虚而入!如今他们深陷魔域,生死未卜,凡间局势糜烂至此,魔尊更是狡诈凶残,连血祭百万这等恶行都做得出来!”
“我天庭若倾力介入,胜则元气大伤,若是不胜……恐有倾覆之危!届时,三界秩序谁来维系?难道要为了那些注定在轮回中沉浮的凡人,赌上我天庭亿万年之基业吗?”
这番言论,虽然冷酷,却戳中了许多仙神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们享受了太久的安宁与尊荣,早已失去了直面生死、血战到底的勇气。尤其是想到魔尊那诡异莫测的手段和域外之力的威胁,更是让不少仙神心生退意。
“司命星君所言,不无道理啊……”
“凡间之事,本就纷乱复杂,插手过深,恐引火烧身。”
“不如……紧闭南天门,加固天庭壁垒,任由凡间自生自灭?待魔劫过后,再行收拾残局……”
这样的窃窃私语开始在一些仙官中流传,虽然声音不大,却像毒刺一样,侵蚀着天庭的抵抗意志。
“荒谬!”哪吒气得三尸神暴跳,“紧闭南天门?那和缩头乌龟有何区别!眼睁睁看着亿万生灵涂炭,我等修这仙道,享这长生,还有何意义?!”
“三太子慎言!”司命星君冷声道,“天庭存续,方是维护三界秩序之根本!若天庭不在,才是真正的三界末日!此乃大局!”
“去你娘的大局!”墨离的怒吼声(通过玄霄与陆沉等人的特殊联系,以及天庭此刻激烈的因果震荡,竟隐隐传递到了凌霄殿)仿佛在众人脑海中炸响,“老子们在下面拼死拼活,你们这帮龟孙子在上面想着关门自保?还要脸吗?!”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凡间俚语的怒吼,让整个凌霄殿瞬间一静!所有仙神都愣住了,就连玉帝和王母都微微动容。
玄霄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娘娘。东京血祭,非是凡间一隅之祸。魔尊意在吞噬此界,转化魔土。若凡间彻底沦陷,魔气侵蚀天地根源,天庭……真能独善其身吗?那域外之力,又会放过天庭这块‘肥肉’吗?”
“唇亡齿寒,绝非虚言!”
“况且,那六位‘归来者’,虽引动变数,却也是当前唯一能直击魔域核心、有望扭转战局之关键。他们正在魔域之内苦苦支撑,若天庭此时放弃,无异于自断臂膀,亲者痛,仇者快!”
玉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争论不休的众仙,最终与王母对视一眼。王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够了。”玉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浩瀚帝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仙神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决断。
“天庭,乃万界表率,三界柱石。”玉帝的声音回荡在凌霄殿,“守护苍生,维系秩序,乃天庭立身之本,无可推卸。”
“魔劫当前,凡间涂炭,天庭若退缩自保,与魔何异?又有何面目立于这九天之上?”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看向司命星君等保守派:
“传朕法旨:天庭上下,全力备战,支援凡间!凡有畏战不前、动摇军心者……削去仙籍,打入轮回!”
“李靖!”
“臣在!”
“朕许你调动天庭八成天兵天将,并开启‘周天星斗大阵’部分威能,即刻下界,驰援各处战场,务必稳住防线!”
“臣,领旨!”李靖精神大振,躬身接令。
“玄霄!”
“臣在!”
“你继续坐镇联合指挥部,协调仙凡,并……密切关注昆仑魔域动向,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
玉帝的决断,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定了天庭内部的纷乱。主战派士气大振,保守派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明着反对。
然而,裂痕已经产生。天庭这艘亘古巨轮,在魔劫的风暴中,已然出现了难以弥合的内部矛盾。这场内乱虽被暂时压下,但其带来的影响,必将深远。
而这一切的喧嚣与争执,都通过那无形的因果线与微妙的共鸣,隐隐传递到了昆仑魔域深处,那六个在绝望中砥砺前行的身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