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骑,踏着古道的尘土,缓缓行进在苍凉的山峦之间。
秦放一马当先,目光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风吹草动,即便dS的持续扫描反馈周围威胁等级为低,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长生教能在铁鹰刚离去后第二日就精准设伏,这份效率和情报能力,让他如芒在背。
铁鹰的队伍里,恐怕早就被渗透得跟筛子一样。或者,长生教在雍州军方内部有一套高效传讯手段,绝非简单的驿马快船。
这让他对景国看似稳固的统治结构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魔物环伺之外,人内部的腐蚀或许更为致命。
他轻轻一提缰绳,让坐骑与身后并行的白浅持平,问道:“白姑娘,你可知这世间有无一种方法,能让人瞬息之间将消息传递至千里之外?”
秦放看似随意地问道。
白浅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摇头:“千里传音或许有高深修士可以做到,但妾身从未听说。若要精准传递复杂信息,据妾身所知,唯有依靠朝廷驿道体系,或是一些特别驯养的灵禽异兽,但也需时间。公子何出此问?”
“只是觉得长生教来得太快了些。”
秦放没有深说,但点出的疑问已足以让白浅神色凝重起来。
此时,一阵山风掠过,卷起干燥的尘土,白浅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用袖角掩住口鼻,只留侧脸优美的线条,虽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清丽气质。
“公子……”
她驱马更靠近些,声音带着关切:“你连日激战,空间之力反噬非同小可,虽得自愈,经脉间难免留有暗伤涩滞。不如稍后歇息时,让妾身为你行针一番,疏通气血,以免留下隐患?”
她的关心真挚而自然,满怀柔情。
秦放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实,连续强行瞬移带来的那种空间撕裂感虽已消退,但内脏伤势仍未完全愈合。
何况这种送上门的温柔关怀,拒绝了不是大傻波一个?
他点了点头:“也好,有劳你了。”
“师父师父!还有我!”
墨若烟从后面催马赶上来,小脸上洋溢着活力,丝毫不见旅途劳顿:“我新想了一种“十香活血饮”,就是用十种活血的草药泡水喝,恢复气血可好啦!一会儿我给师父泡一杯试试!”
她笑容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充满了想要被夸奖的期待。
而墨如梦则安静地跟在最后,大部分时间都微微低着头,仿佛在研究身下马匹的鬃毛如何编织会更符合空气动力学。
只有偶尔抬眼快速扫视前方路径时,那双清澈眼眸中才会闪过思索的光芒,显然她的大脑正在处理着天工匣带来的海量信息,或是琢磨着某个机械难题。
外界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被她屏蔽在外。
四人寻了一处有稀疏树荫的坡地暂歇。
白浅便取出针囊,让秦放背对着她坐下。
纤长的手指精准地找到他颈后、肩背的几处穴位,银针缓缓捻入,微凉而温和的真元顺着银针渡入,如同细腻的溪流,轻柔地冲刷着经脉。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呼吸近在咫尺。
偶尔指尖为了确认穴位而轻轻触碰他的皮肤,带来一丝微痒而舒适的触感。
秦放放松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所带来的舒缓效果甚至比dS的纯能量修复更带着一种“生机”的韵味。
“公子感觉如何?”
“很好,很舒服。”
秦放诚实地回答,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的直观感受:“你的医术,比很多……嗯……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差点说出“比很多理疗设备还舒服”。
白浅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浅的、却足矣令周遭荒芜失色的笑意。
另一边,墨若烟正准备生火给师父煮她新想出来的“十香活血饮”了。
墨如梦却是盯着远处发呆。
秦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片开阔,田野村庄近在眼前。
田野里的土地大面积龟裂,仿佛久未逢甘霖,只稀稀拉拉地长着些蔫黄低矮的作物。
与其说是庄稼,不如说是野草。
山脚下,散落着几十间低矮破败的泥土茅屋,许多已经半塌,毫无生气可言。
几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孩子蹲在尘土里,眼神空洞,看不到属于孩童的好奇与光彩。
一个老人拄着木棍,在龟裂的田埂上挪动,弯着腰在泥土里寻找着漏收的薯根。
白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充满了悲悯:“《星辰农经》中早有改良土壤、引水灌溉之法,千年传承,此地为何……为何竟似从未开化?”
秦放无奈地回道:“祖师虽播下了文明的种子,但一次星门开启,魔物潮过后,留下的不仅是死伤,还有被魔气污染的土地,数年难以恢复生机。”
他指了指那片死寂的田野:“朝廷要抵御星兽,必然加征赋税,抽调徭役。而这些加派的负担,经过层层盘剥,最终会像巨石一样砸在这些最底层的百姓身上。他们无力改良土地、兴修水利,甚至无力保住来年的种子。魔气伤地,酷吏伤民。千年文明之火,照不到这些被遗忘的角落。”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村里传来一阵惶急的哭喊声。
只见几个面色焦黄、神情惶恐的村民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跑出来,担架上的汉子痛苦地呻吟着,腹部异常鼓胀,皮肤紧绷透亮,甚至能看到皮下有诡异的蠕动痕迹,人已是面色青紫,出气多进气少。
“是寄生之毒!”
白浅只看了一眼便脸色骤变,立刻翻身上马:“定是误入了之前星域污秽之地,饮用了被虫卵污染的水源!公子,我去去就来!”
她纵马直至村口,分开众人,仔细查看那汉子肿胀的腹部和瞳孔,又搭了下他的脉搏……
一番查验下来后,秦放三人已然至了村口,白浅见他到来,语气笃定地道:“公子,是蚀骨蠕虫的卵在体内孵化了!必须立刻催吐排出虫卵,再以金针封住心脉,阻止幼虫钻入骨髓!否则必死无疑!”
她立刻从药囊中取出催吐的药物,准备施救。
“不可!万万不可!”
这时候一个穿着稍显整齐、像是村中长老的老者突地冲了过来阻止。
他脸上布满了恐惧,他张开枯瘦的双臂死死拦在白浅面前,声音凄厉地道:“你是何方游医?不懂规矩!这不是病!这是山神降下的惩罚!是因为我们去年收成不好,献上的三牲祭品不够丰盛,惹怒了山神老爷!山神这才派来这些‘土龙’钻入他的肚子,啃噬他的内脏!”
他猛地指向旁边两个被家人紧紧搂住、吓得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五六岁孩童,眼神疯狂地道:“只有用童男童女纯净的心头血祭拜山神,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换回他的命!换回全村人的命,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破了规矩,我们全村都要跟着遭殃!你担当得起吗?!”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那些原本面露期盼的村民们,眼神也瞬间被恐惧和迷茫取代,他们面面相觑,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隐隐将白浅和秦放等人围在了中间。
一种基于古老恐惧的、愚昧而危险的集体意志正在形成。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发出压抑的呜咽,却不敢反抗,只是将孩子搂得更紧了。
愚昧而残忍的话语,让空气瞬间凝固。
他们看向白浅的眼神,从最初的感激,瞬间变成了怀疑甚至敌意。
对于无法理解的灾难,他们更愿意相信世代相传的、哪怕极度残忍的“解决方案”。
秦放目光一寒,正要上前。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秦放后方的墨如梦,看着那两个惊恐无助的孩子,又看了看那群被迷信裹挟、步步紧逼的村民,猛地一咬下唇!
嗡——!
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
莫名的力量从虚空中垂落,那身精致、闪烁着金属寒光、充满超越时代科技感的银色机甲瞬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放肆!”
一声清冷、带着金属颤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声从面甲下传出。虽然音量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村民的耳边。
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神迹般的景象?
那冰冷的金属光泽、那流线型充满力量感的造型、那非人的威严,瞬间击溃了他们心中愚昧的防线。
“山神……哦不,神明大人恕罪!”
那带头的老者第一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其他村民也瞬间跪倒一片,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在他们简单的认知里,这分明是比“山神”更具象、更强大的神明现身了!
墨如梦似乎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哪怕他们是跪着的,机甲下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
她伸出一根闪烁着能量微光的手指,指向白浅,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命令道:“她乃吾之使者,其所行即为神谕,不得阻拦,违者!灰飞烟灭!”
这番话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社交能量,说完后,她立刻微微侧身,想要躲到秦放身后去,但身上那套威严的机甲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又可爱。
效果是显着的,再无人敢阻拦半分。
白浅立刻抓住时机,迅速将催吐药物捣烂,灌入伤者口中,同时银针如电,刺入其喉部、胃脘及心脉周围要穴。
不消一刻,那汉子便剧烈地呕吐起来,秽物中赫然有无数细密如沙、仍在蠕动着的白色虫卵!
紧接着,白浅又运用真元,配合金针,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藏得较深的幼虫逼出、杀死。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直到那汉子腹部的鼓胀明显消退,脸色虽然惨白,但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
村民们跪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敬畏地看着白浅如同施展神迹般将人从鬼门关拉回,看向墨如梦机甲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狂热与恐惧。
白浅又仔细地清理了现场,将虫卵和幼虫尸体彻底焚毁,又取出一些驱虫防疫的药粉,分发给村民,并极其详细地嘱咐了如何使用、如何清洁水源、如何辨认危险的区域。
她看着村民们那依旧带着惶恐和茫然的脸色,心中明白,驱散身体的寄生虫容易,驱散心灵的蒙昧却难如登天。
因为绝望和无知是迷信最好的温床。
当他们无法理解苦难的根源,也无法依靠自身力量改变时,就会将一切归于虚无缥缈的神魔,甚至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去乞求虚幻的安宁。
村民千恩万谢地,怀着感激和对神明大人的敬仰与畏惧散去,墨如梦才解除了机甲,又变回了那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社恐少女,仿佛刚才那个威严的“女神”只是众人的幻觉。
四人再次上马,离开了这个被贫困和愚昧深深束缚的村庄。
秦放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觉荒凉的古道上,气氛更加沉闷了。
“dS,汇报当前状态和所有模组充能情况。”
【指令确认。主体状态扫描:生命体征稳定,轻伤已完全恢复,精神力饱满,内伤恢复进度82.3%,预计还有6小时完全恢复。】
【能力模组状态报告】
【瞬移充能次数:38。速率:主体意识清醒状态下,每小时充能1次。
复原:充能中。当前进度:81\/240小时。距离可用还需约 159小时。
自愈:被动模块,运行正常。
物品空间:物资占用约0.65立方米,剩余空间:0.35立方米。】
看着清晰的数据,秦放心神稍定。
38次瞬移的储备,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应对突发危险。复原技能的冷却虽然漫长,但也在稳步恢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