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内,张敬之脸上的关切和煦,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完美定格,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尴尬。
生命之泉?万年青木心?九转生肌丹?
大姐,你搁这儿报菜名呢?还都是神仙吃的菜。
这玩意儿要是大白菜,我张家早就人均武神,一统全球了,还用得着在这跟你一个“弱女子”掰扯?
他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但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又缓缓地活了过来,如同冰川解冻,过程略显艰难。
“钱夫人,你……你这是在说笑了。”
张敬之干咳一声,试图把话题拉回,“这几样神物,只存在于上古典籍的记载中,几百年来,谁又真正见过呢?肖神医恐怕也是……也是为了给您一个念想。”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钱婉容的反应。
这是他的第一步试探。
如果钱婉容表现出失望或动摇,说明洛家父子的伤势虽重,但还没到山穷水尽、非神物不可的地步。
那他就可以用次一等的宝贝,花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念想?”钱婉容没有动摇,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仿佛悲伤得无法自已。
张敬之心中一定,正要加码游说。
“唉,肖神医说,若是没有神物,倒也有两个替代的法子。”钱婉容幽幽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张敬之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哦?还请夫人赐教!”
“他说,可以用‘万年地乳’吊命,再辅以‘血龙胆’来化解血毒。虽然无法根除,但拖个三年五载,或许……或许能等到奇迹出现。”
来了!
张敬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万年地乳”和“血龙胆”虽然也珍稀到极致,但和“生命之泉”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张家库房里,还真有!
看来洛家的情况,确实糟糕,但还没到必死无疑的绝境。
他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脸上的悲痛之色更浓了:“原来如此!钱夫人放心,地乳和龙胆虽然罕见,但我张家作为龙国一份子,岂能见死不救!我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低着头的钱婉容,忽然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整个前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之前那个眼眶通红、柔弱无助、仿佛随时会碎掉的钱夫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如刀,气场强大到让两位武圣都为之侧目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张家主,演得累吗?”
钱婉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累了。”
她身体向后一靠,整个人的姿态从之前的卑微请托,变成了慵懒的审视。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来,不是来送温暖的,是来抄底的。我呢,也不是来卖惨的,是来找合伙人的。”
张敬之瞳孔骤然一缩。
他感觉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在雪地里裸奔的傻子,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这女人……什么时候看穿的?
不,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演!她是在钓鱼!用她自己当鱼饵,钓他这条老狐狸!
“钱夫人,你……”
“次等宝物,只能续命,不能治病。”钱婉容打断了他,“我丈夫,人族战神洛战,难道要靠药物吊着,当一辈子的药罐子吗?我儿子,那个能一枪戳爆七星武圣的洛星河,难道就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吗?”
她每说一句,气势便强盛一分。
特别是提到洛星河那一枪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张敬之的心头。
他想起了那道贯穿天地的雷霆,那尊百丈高的雷帝法相。
那是足以改写战争格局的力量!
“张家主,这是一场投资,不是一场施舍。”钱婉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王家和李家倒了,龙京的蛋糕空出来一大块。我钱家有钱,但缺拳头。我洛家现在拳头暂时握不紧,但未来……谁敢赌我儿子没有未来?”
“你今天拿出救命的神物,救的是两个人,赌的是一个未来能与你张家平分龙京的盟友。你拿出吊命的玩意儿,那你买到的,只是洛家和钱家一个‘不找你麻烦’的承诺。”
“怎么选,张家主自己掂量。”
话音落下,前厅再次陷入死寂。
郑石和秦武圣站在钱婉容身后,一个嘴角咧到了耳根,另一个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敬之,仿佛在欣赏一出年度大戏。
好家伙,这哪是求人办事,这简直是把刀架在脖子上问“你投不投降”啊!
高端的商战,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张敬之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沉默了。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掉了一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钱夫人的风采,老夫……今日算是领教了。你赢了。”
他坦然承认:“‘生命之泉’这种神物,我张家确实没有。若是有,老夫也不必卡在半步武圣这道坎上近百年了。”
钱婉容眉毛一挑,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但是……”张敬之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一丝决断的光芒,“我张家藏宝库中,有一份残缺的古地图。”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卷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这张地图,指向一处南疆名为【陨龙谷】的绝地秘境。
根据先祖手札记载,那里,可能有‘生命之泉’的泉眼。”
“我愿意,将这份地图献上。”
说着,他又取出一枚通体碧绿、散发着清新气息的珠子。
“这是‘青木避毒珠’其内蕴含极其强大的生命力,能抵挡陨龙谷外的毒瘴。便算作我张家的定金。”
钱婉容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条件呢?”她问得很直接。
“第一,我张家,要与洛家、钱家,签订最高等级的攻守同盟血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以。”钱婉容点头。
“第二,”张敬之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王、李两家覆灭,他们留下的庞大产业,按规矩,战功最大者得之。我张家,要四成。”
“呵。”钱婉容笑了。
“张家主,你这地图是真是假,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你就凭一张空头支票,就想分走四成的奖金?”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
“这是我的底线。你拿来的地图,救的是我丈夫的命,这份人情,值三成。多一分,都没有。”
张敬之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看着钱婉容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两尊跟门神一样的武圣。
最终,他一咬牙,一拍桌子。
“好!三成,就三成!”
一场惊心动魄的讹诈,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充满算计与阳谋的滴血盟约。
钱婉容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那么,盟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