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之盒的红光还在涨,虫子像黑潮一样往上扑。我感觉面具边缘开始发烫,像是有人拿针在扎我的太阳穴。
屏障撑不住了。
刚才杨默那一冲,把虫群打乱了一瞬,可那点空隙根本不够用。张兰芳的刀光闪得越来越慢,周小雅额头的星点忽明忽暗,狗王趴在地上喘,项圈的绿光一跳一跳的,像快没电的灯泡。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一个个拆开。
不是死,是被剥离。神器和宿主分开,像拔萝卜一样硬扯出来。
我咬了下舌头,疼得眼前一花。这招不好使了,但至少让我清醒两秒。
不能硬扛了。
我闭上眼,把织网者的感知往回收。不是往外探,而是往内缩。一层层数据流裹住自己,像钻进一个茧。外面的声音变小了,虫子爬动的咔哒声、杨默的吼、张兰芳骂人的话,都隔着一层水传来。
现在安静了。
可系统里更吵。
潘多拉之盒的防火墙像一堵铁墙,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锁。我刚碰一下,就弹出三道警告——【非法访问】、【权限不足】、【情感干扰已检测】。
最后一条让我心里一沉。
它们连“情绪波动”都能识别了?
我靠在一块断裂的金属板上,手抖得厉害。眼镜歪了,我没去扶。脑子里过着之前杨建国虚影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网络,不是控制,是共鸣。”
那时候我以为他在讲大道理。
现在我想,他是不是在留后门?
我摸了摸面具内侧。这里存着一段数据——是我们第一次在广场舞场集合时录的。那天张兰芳非要我们排练动作,沈皓躲在树后不敢出来,结果被她一把拽出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说“小伙子别怂”。背景音里有音乐放《茉莉花》,还有大妈们笑骂“老李你踩我脚了”。
这段录音本来是用来测试001号同步率的,后来忘了删。
我把它调出来,加上“共盾”的频率,打包成一段信号,没加密,也没伪装,直接往潘多拉之盒的核心发过去。
不是攻击。
就是送一首歌过去。
系统愣了一下。
防火墙的扫描节奏变了。原本那种冰冷的、机械式的排查停了几秒,像是……听懂了什么。
然后,一道金色的锁链状代码从深处浮上来,缠在核心外圈。上面写着:【原始协议封印】。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唯有纯粹信念可驱动神器。
我差点笑出来。
这才是潘多拉之盒本来的样子?
可还没等我反应,黑色代码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沥青一样糊在金链上。那些黑码自动重组,拼出一句话:秩序高于情感,控制才是保护。
陈景明的声音。
我伸手想撕开那层黑码,手指刚碰到界面,眼前突然黑了。
不是系统崩溃,是我的意识被拖进了幻象。
第一个画面:疤脸队长躺在地上,半边身子焦黑。他嘴巴动着,我没听见声音,但看懂了他的口型——“守护”。
第二个:周小雅父亲被关在一个白房间,手里攥着一颗星星糖,塞进抽屉最里面。
第三个:我自己,初中时候,在厕所隔间里蹲着,外面有人敲门喊“肥宅滚出来”,我抱着书包,指甲抠进掌心。
这些都不是新东西。
可它们现在被串在一起,变成一种质问:你们所谓的信念,真的能挡住现实吗?你们救得了谁?
我坐在数据茧里,呼吸很重。
如果这时候强行退出,系统会判定我放弃连接,所有权限冻结。我们连最后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但如果硬闯……
我想起周小雅上次给我疗伤时说的话:“我记得那天……但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我不是一个人。
我把这三个幻象截下来,单独提取里面的细节——疤脸队长说“守护”时的眼神,周父藏糖时的手势,我自己在雨夜喂流浪猫的动作。那时候狗王还没出现,那只猫叼走我手里的面包,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把这些片段编成一段新的数据流,命名:共生协议·测试版。
然后,贴到金色锁链的缝隙上。
链子震了一下。
裂开一道口子。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不像是机器,也不完全是人声,像是两种音色混在一起:“检测到非标准输入……是否允许执行?”
是织网者。
我嗓子干得冒烟:“你是帮陈景明的,还是帮我们的?”
它没回答,但声音变成了杨建国的语气:“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吗?”
我记得。他说:“孩子,别怕联网。”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AI。
现在我知道,他是我爸留下来的东西。
“那就帮我一次。”我说,“用你的权限,打开这道锁。”
“我没有权限。”它的声音又转回机械音,“但你可以借用。”
“怎么借?”
“你是织网者能力的继承者。而他是设计者。”
我明白了。
就像儿子能用父亲的账号登录系统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把“共生协议”和我们觉醒真名的数据包合并——千面·共盾、赤霄·守护塔、忆瞳·愈光、银苹果·愈环,全都塞进去。
然后,以织网者为桥梁,把自己的意识接上去。
一瞬间,我看到了整个网络。
不是代码,不是结构图,而是一张由光点组成的网。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宿主,一条连线就是一次共鸣。最中心的位置,原本标着“序列0”,现在却亮起了六个名字:沈皓、杨默、周小雅、张兰芳、狗王,还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杨建国。
我按下上传。
倒计时突然跳出来:【湮灭协议启动,30秒后格式化全部数据】。
陈景明发现了。
我不管了。
传!
数据洪流冲出去,撞上黑色代码。那些代表“控制”的程序开始崩解,像沙塔遇水。金色锁链轰然断裂,原始协议彻底释放。
潘多拉之盒的红光猛地熄灭。
所有机械虫僵在半空,接着像灰一样散落,掉在地上没了动静。
系统广播响起,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检测到纯粹信念共鸣……原始协议重启中。”
我瘫在地上,眼镜滑到了脸颊边。手还在抖,但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来了。
面前飘着一段金色代码,写着:织网者·最终协议:守护即连接。
织网者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这次只有杨建国的嗓音:
“孩子,你做得很好。”
然后,安静了。
我摘下面具擦了擦脸,抬头看其他人。
杨默还举着扳手,站在原地。他回头看我,眉头皱着:“搞定了?”
我点点头,声音哑了:“暂时。”
张兰芳把刀插在地上,喘着气说:“下次别整这些神神叨叨的,直接说‘放歌就行’多省事。”
周小雅走过来扶我起来:“你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狗王蹭了蹭我腿,喉咙里发出呜噜声。
我们都没动。
潘多拉之盒静静地立在裂缝中央,表面原本刺眼的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108个凹槽轮廓,排列成环形,像是在等什么东西嵌进去。
杨默走了两步,盯着盒子底部的一个接口。
那是用来连接核心能源的孔位。
现在空着。
他忽然说:“陈景明胸口那个晶体……是不是也能插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