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传来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每个人的路终须自己走遍,我们岂能主宰她的命途?慧珍,这世间的险恶,你心中岂不明了?难道能护她一生一世?”
冰玄川心念已定,语气转为沉凝,两人间的争执骤然升温。
“你这没良心的!算我瞎了眼,怎会嫁与你这般薄情寡义之徒!”黎慧珍寸步不让,厉声驳斥。
言语交锋,寸寸如冰,最终陷入僵冷的沉默。再谈下去,已是徒然。
冰玄川话音落下的瞬间,冰梦凝眼帘微阖,状似沉眠,实则心潮暗涌。她一直醒着,将双亲的争执尽收耳中。
经过一夜的争执,最终黎慧珍还是被说服,准备跟冰梦凝还有千雪一同前往学院。
与冰梦凝不一样的是,千雪准备加入坠雪山庄,所以冰玄川准备先将千雪送去坠雪山庄后,再送冰梦凝去北溟灵院。
儿行千里母担忧,冰玄川跟黎慧珍不放心她们俩独自前往,所以第一次需要一路庇护着前行。
许久,四人来到了落霞紫林。
晨曦初露,竹林间积雪消融,丝丝缕缕的寒意侵肌透骨。
“爹,”冰梦凝银白色的眼眸悄然转为深邃墨色,警惕地环顾四周,“这落霞紫林透着古怪,总觉得……似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莫要疑神疑鬼!”冰玄川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沉声叮嘱。
“姐,别吓我,腿都软了……”千雪声音发颤,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四人顿时屏息凝神,步履愈发谨慎,在幽静的紫林中穿行,一路上都能听到落叶的沙沙作响声音。
半日后,一行人终于穿出落霞紫林,穿过落霞紫林便可抵达北境最为险峻的突兀山。
但见群山如戟刺天,主峰倒悬,形如巨鹰盘踞深渊,故得此名。世间早有传言:
欲攀突兀八百盘,
如跨天堑三千丈。
“这突兀山的险峻谁人不知?我看……我们还是绕路走吧!”千雪仰望着直插云霄的绝壁,心生怯意。
“千雪,此乃捷径,今日已是临近月底,绕行必误坠雪山庄的招生之期。当年我去山庄,走的便是此路。放心吧,我对这突兀山颇为熟稔。”冰玄川否决了她的提议,温言安抚。
在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众生界,没有力量,便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四人继续前行。白昼飞逝,夜幕降临,脚步随之放缓。冰梦凝与千雪牵着雪狼,在崎岖山道上跋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嗷——!”
陡然间,一声凄厉猿啸撕裂夜的寂静!行至半山腰的四人循声望去,只见对面悬崖峭壁上,无数点幽绿的光芒正急速向上攀爬!他们立刻驻足,不敢再前。
皎洁月光倾泻峡谷,映照出那些长臂兽猿的轮廓。啸声过后,它们的攀爬愈发急促,很快,峰顶猿啸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声浪。
“爹,这是?”冰梦凝惊疑不定。
长臂兽猿,以双臂神力无穷、嗜好攀岩得名。虽臂巨如柱,下肢却异常灵活,身躯并不笨拙,乃是二阶妖兽。
“此乃武者世界的冰山一角。待你踏上修行路,自会明悟。未来之路,皆由你自行抉择。”冰玄川简短解释,未作深谈。
“我明白。”冰梦凝墨色瞳孔中掠过一丝坚毅与自信,心中那个徘徊不定的决断,此刻终于落定。
四人连夜兼程,所幸经此一吓,后路再无波澜。然而越是深入突兀山腹地,周遭气氛越是凝重压抑。
“我……我有些喘不过气……”千雪声如蚊蚋,唯恐惊扰暗处的存在。
“再行几里便好了,莫怕。”黎慧珍轻抚她的发顶,柔声宽慰。
“我好像听到……呼吸声?像是有人在沉睡?”冰梦凝初生牛犊般,探头四顾。
黎慧珍未再多言,只默默拉紧冰梦凝的手向前走,目光不时警惕地扫向上方。
历经十数个时辰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穿过突兀山的心脏地带。
就在他们离去不久,山腹深处骤然响起一阵沉闷而巨大的“咚!咚!”声,宛若一颗沉寂万古的心脏,重新搏动!
冰梦凝四人渐行渐远,终于将突兀山甩在身后。前方,便是臭名昭着的烂泥沼泽。这片死亡泥潭吸力惊人,一旦陷入,万劫不复。
无数武者曾在此陨落,故而在沼泽之上架起了一座铁锁石桥。
“唔!好……好臭!”未至近前,一股混合着血腥与腐肉的恶臭已扑面而来,千雪慌忙掩鼻。
“戴上。”冰梦凝取出两个粉色小口罩,自己戴上一个,另一个抛给千雪。
“这沼泽积年累月,沉淀了无数腐尸的尸气与残魂的怨力,对魂魄杀伤极大,稍有不慎,心神便会被迷惑沉沦。”冰玄川对此地颇为忌惮,也取出一方黑色面罩戴上。
冰梦凝凝神搜寻着父亲口中的铁锁石桥,视线却被沼泽上空翻腾的浓稠雾气阻隔。此地早已无雪,沼泽表面如同煮沸的血池,不断鼓起、破裂着污浊的气泡。
“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有条小路?”千雪指向一条笔直伸入雾气的幽暗小径。
“这哪是路?分明是巨齿鳄布下的陷阱!它们潜藏泥沼,专以落网的猎物为食!”冰玄川沉声警示。那巨齿鳄利齿如匕,成年者可达三阶妖兽,体长五六丈,凶悍异常。
“好……好可怕!我们别过去了!”千雪吓得浑身战栗,恐惧如藤蔓般缠绕心头。
望着千雪惊惶的模样,冰玄川暗自叹息。她的心性还有待磨砺。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爹!我找到铁锁石桥了!快来看!”冰梦凝银白双眸寒光微闪,瞬间化为墨色,她的惊呼立刻吸引了冰玄川的注意。
冰玄川、黎慧珍与千雪急忙望去,视线却被厚重如墙的雾气阻隔,根本不见桥影。
“你真看见了?梦凝!”冰玄川难以置信。当年他是被离枯直接带飞上桥,那时并无雾气。他只记得离枯携他飞渡石桥,抵达音陵市,再直行便是坠雪山庄。
“嗯,”一身白衣的冰梦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死死锁定浓雾深处,“桥是看见了……可上面……上面好像有东西……像人影……为什么……他们一动不动……还悬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