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粘稠。
管道内的污水散发着陈腐的能量废料与有机质分解的混合怪味,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呕。苏沉舟左眼的幽蓝魂火是唯一的光源,摇曳不定,映照出管道内壁厚厚的、蠕动般的沉积物和偶尔闪过的金属锈迹。
金不换奋力划水,拖着昏迷的山狗和铁砧,机械义肢发出过载的嗡鸣。苏沉舟紧随其后,右臂划水,左臂则无力地垂着,那钻心的剧痛和体内混乱能量的冲撞从未停止,污蚀度的波动像一柄悬于眉心的利刃。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极力压制那源自本源伤痕的狂暴能量,以免还未逃出生天,自己就先爆体而亡,或彻底滑向非人的深渊。
“这边!”金不换突然低呼,指向侧前方。那里,又一个模糊的星辰轨迹标记刻在管壁上,箭头指向一条更为狭窄的分支管道。
没有犹豫,两人奋力钻入其中。这条管道更细,水流更急,仿佛通向某个更深、更核心的排泄口。压抑感倍增。
就在此时,苏沉舟左眼魂火猛地一跳!他感觉到上方管道壁传来极其细微却密集的刮擦声,还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扫描感掠过全身。
“上面!”他嘶声警告。
咔嚓!
头顶的金属管壁骤然被撕裂!一只体型较小、形如金属蜘蛛、八足锋利的银骸侦察单元破壁而入,冰冷的复眼瞬间锁定了他们!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显然适应了管道环境,甚至可能一直就在管道系统中巡逻!
“阴魂不散!”金不换怒骂,试图用仅存的武器射击,但在狭窄空间和湍急水流中难以瞄准。
苏沉舟猛地将金不换和山狗推向身后,抬起那剧痛钻心的左臂。试图再次驱动那“锈蚀”权柄,但左臂只是微微一热,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表面的锈痂黯淡无光——方才的爆发和持续的能量冲突已让这条手臂暂时超负荷!
银骸蜘蛛尖锐的前肢如同死神镰刀,直刺苏沉舟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通道两侧那厚厚的、仿佛活了过来的锈痂沉积层,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共鸣!一种古老、悲伤、带着守护决意的意志悄然弥漫。
那些疾扑而来的银骸蜘蛛单元,动作骤然僵滞!它们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远比苏沉舟引发的更为厚重、古老的灰暗锈痂,几乎是瞬间就被彻底凝固、同化,变成了管道壁的一部分,眼中的光芒熄灭,化为了几尊诡异的金属化石。
得救了?不!
苏沉舟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毛骨悚然!他感觉到,那弥漫的“锈痂意志”并未散去,而是缓缓地、沉重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聚焦于他那只严重异化、覆盖锈痂的左臂,以及他体内那与本源伤痕共鸣的污蚀之力上。
一个苍老、疲惫、仿佛由万亿锈屑摩擦形成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同源…亦或…窃取者…”
“…悲恸之廊…不允…银秽…亦不允…窃火者…”
“…证明…或…同化…”
通道前后,那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锈痂层开始蠕动,如同活过来的巨兽肠道,缓缓向内挤压收缩!一种比银骸的冰冷杀意更令人绝望的、来自整个空间本身的排斥和碾压感降临!
证明?如何证明?
苏沉舟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同源?是指左臂的异化和污蚀之力?窃取者?是指自己接触了本源伤痕?这“锈痂意志”是友是敌?它憎恶银骸,似乎也警惕着自己!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想起了那枚【看守者符文结晶】!它曾传递过“守棺人”的残响,与锈痂意志必然存在联系!
他几乎是榨干最后一丝神念,沟通那枚在怀中变得温热的结晶,并将自身那微弱却纯粹的“锈蚀”意境,以及承天火种残余的那一丝“守护”悲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混合着左臂的气息,迎向那碾压而来的锈痂意志。他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选择展示与沟通!
“…非窃取…承遗志…”
“…见第一守棺人…知其悲…”
“…亦欲…守护…”
那苍老的意志微微一滞,碾压而来的锈痂墙壁停止了收缩。仿佛在仔细辨别、感受着苏沉舟释放出的混合气息。
良久,那万亿锈屑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疲惫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火种余烬…看守者信物…还有…伤痕的味道…”
“…矛盾的聚合…”
“…过去…亦有类似者…于此长眠…”
话音落下,前方挤压的锈痂层缓缓向内凹陷,溶解,形成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更加幽深狭窄的通道,通道壁上,点点微弱的星芒标记再次出现,一路向下延伸。
而那苍老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低语在苏沉舟脑海回荡:
“…星痕指引…通向旧日实验场…”
“…小心…那里的‘回响’…比银骸…更噬人心…”
“…若心无锚点…便会成为…新的悲恸…”
苏沉舟与惊魂未定的金不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沉重。
星痕指引的尽头,竟是“旧日实验场”?还有危险的“回响”?
但身后,那被暂时阻隔的银骸威胁仍在,他们已无退路。
“走!”苏沉舟咬牙,率先踏入那条星芒与锈痂共同指引的险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