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虚冥,唯有一点墨色悬停,那是方宇与他的黑洞,已在此沉寂了六个春秋。
他与黑洞,魂魄与引力场,早已在无声的吞噬中融为一体,贪婪地汲取着宇宙深处流淌的负能量与逸散的光粒。
每一缕能量都如涓涓细流,汇入他残破的经脉,滋养着枯槁的肉身,在绝对的黑暗中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涅盘。
当周遭最后一丝可供吞噬的能量也消散于虚无,那原本死寂的黑洞竟似有了灵识,微微震颤后,带着其中的方宇,毅然决然地向着宇宙更幽邃的未知深处遁去。
时间在无尽的穿梭中失去了意义,一万年的光阴,不过是黑洞引力场中一瞬的涟漪。当方宇再次睁开眼时,体内沉寂已久的力量终于重新奔涌,他的修为,已然归位。
他缓缓走出黑洞,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前所未有的死寂之地。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连宇宙尘埃都不见踪迹,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他抬手,指尖凝聚力量,一道空间裂缝如黑色的伤疤般浮现,他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然而,裂缝之后仍是无尽的黑暗,死寂如潮水般将他包裹,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流动,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他便这样挥拳、裂空、穿梭,在维度的夹缝中不知疲倦地前行。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终于感受到了裂缝另一端传来的、久违的波动。
当他踏出最后一步时,刺目的光亮瞬间淹没了他——那是一片璀璨到极致的星海,光芒如实质般洒落。
但这份重逢并未带来喜悦,剧烈的灼痛感瞬间从皮肤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啃噬他的血肉。他甚至能感觉到灵魂在光芒的照射下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源自本源的排斥与恐惧。难道一万年的暗之淬炼,竟让他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不甘如火焰般在心底燃起,他咬紧牙关,迎着光芒向前走去,盘膝坐于这片光海之中。
光芒穿透他苍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剧痛让他额上青筋暴起,但他始终未曾挪动分毫。
他抬手结印,将黑洞中残存的力量牵引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抵挡着光芒的侵蚀,同时,也在缓慢地修复着被灼伤的躯体。
十年光阴,在极致璀璨的光海中不过是弹指一瞬。
方宇盘膝而坐,任由万丈光芒冲刷身躯,起初的灼痛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融合感。
他的灵魂深处,一道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印记悄然成型,与体内盘踞万年的黑暗力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当他终于站起身,皮肤已不再是全然的苍白,而是布满了交织的诡异花纹——那是暗之纹路与光之印记相互缠绕的结果,在阳光下泛着深邃又明亮的奇异光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黑暗依旧是身躯的主宰,却不再畏惧光芒的触碰,光与暗在他体内共存,宛如昼夜轮转,生生不息。
他一步踏出光海,身影如流星般坠落,最终轻盈地落在一座人声鼎沸的城池上空。下方车水马龙,叫卖声、欢笑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久违的人间烟火。
方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化为平静,他身形一晃,便已置身于热闹的街道之中。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他目不暇接。他循着一股清雅的茶香,走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掌柜的,来一间包间,再上些你们这儿的招牌点心和茶水。”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掌柜的见他气度不凡,连忙应下,引着他上了二楼包间。
不多时,精致的点心和热气腾腾的茶水便端了上来。方宇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熟悉的茶香在口中弥漫,让他紧绷了万年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然而,当他准备付账离开时,却猛然想起,自己在黑洞中沉寂万年,早已没有了这个时代的钱财。
但他神色不变,只是随意地抬手在空中一挥,几枚泛着莹润光泽的钱币便凭空出现在了掌心。他将钱币放在桌上,转身回到包间,继续静坐着,神识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蔓延开来,笼罩了整座城池。
无数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有家长里短的闲聊,有商人之间的讨价还价,也有江湖人士的窃窃私语。
渐渐地,他拼凑出了如今的局势——这里依旧是万古宇宙,但他所处的时代,已经距离他当初陷入黑洞时,过去了整整十万年。
十万年的时光,足以让沧海变为桑田。如今的万古宇宙中,崛起了一个名为“墨玉楼”的新兴势力,行事诡秘,实力强横。
而老牌霸主“至尊盟”自然不愿让出霸权,两大势力水火不容,在这十万年间,明争暗斗从未停歇,战斗与刺杀更是家常便饭,将整个万古宇宙搅得风云变幻。
听说墨玉楼至尊连斩至尊盟十位强者之事,我亦有耳闻。”
方宇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杯沿凝住的水汽都似随他心绪震颤,“那位所使的时间道法,于我而言不啻于醍醐灌顶,竟生出许多触类旁通之感。”
他指尖摩挲着杯壁,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你知晓,我也有是修炼此道者,但修行到玄天境,便已是难破的瓶颈。
可这位女至尊的时间道法,简直将生死掌控到了极致——只她取人性命,从无人能伤她分毫。”
方宇静静偷听,“女至尊斩杀十位至尊,不过是瞬息之间。
她那时间暂停之术,让诸位至尊皆在那一瞬僵住,连半点反应也做不出。
而后时间道法显威,你我都清楚至尊身躯何等坚固,却在她那‘时间触摸’下不堪一击——只轻轻一触,那些身躯便如枯木般碎裂,化为漫天飞灰。”
末了,他轻呷一口茶水,声音压得更低:“最令人心惊的是,这场杀伐动静极大,可战场之外的人,竟未察觉半分异样。”
“这事在万古宇宙早传得神乎其神了。”方宇放下茶盏,指尖掠过桌面,似在描摹那场传闻中的惊变,“至尊盟更是发了狠,只要能查出那位女至尊的踪迹,直接悬赏10亿万古币。”
话音刚落,他微微摇头:“可惜啊,那位女至尊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斩杀十位至尊的刹那,身影直接融入一条凭空出现的长河,眨眼间便在空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难不成她还兼修了空间道法?谁也说不准。”
方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墨玉楼这些年,死在他们手上的至尊盟强者真不知有多少。
你也知道,至尊陨落必引天地共哀,漫天悲雨倾盆而下。这下可把水系修炼者乐坏了,每次一有至尊陨落的消息,他们就跟闻着腥味的猫似的,立马撕裂空间赶过去,拼命吸食雨中的悲凉气息,修为蹭蹭往上涨。”
“现在甚至有人专门做这‘生意’,盯着至尊陨落的动静,就为抢那天地悲雨的水汽资源——对修道者来说,那可是绝佳的助益。”
他话锋一转,说起另一段秘辛,“听说天启界有位半步女至尊,就是赶了两次至尊陨落的场子,在天地之悲中顿悟,直接一步踏破瓶颈入了至尊境。”
“可她渡劫时却出了岔子。”方宇声音压低些许,“她带着门中弟子在陨落之地就地渡劫,结果那场雷劫威力滔天,不仅把那些赶来蹭水汽的水系修炼者全劈成了飞灰,连她自己带的弟子也没一个活下来,最后就只剩她孤身熬过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