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巷口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缝隙,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慢慢转动。林知夏望着窗外逐渐倒退的老砖墙,墙面上爬着深绿色的爬山虎,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米白色的裙摆,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指腹蹭过裙摆上绣着的小雏菊图案,那是去年顾沉舟陪她挑的款式,当时他还笑着说“你穿这个,像小时候院里的小蝴蝶”。
“快到了。”顾沉舟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低沉里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停稳车,拉上手刹的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却在侧过身替她解安全带时,刻意放慢了速度。他的手指带着刚握过方向盘的温热,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解安全带卡扣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最薄,痒意像细小的电流,顺着手腕爬向手肘,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
“别躲。”顾沉舟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手腕,没用力,却让她没法再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腕,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刚好覆住她手腕上那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蹭的,当时哭了好久,还是顾沉舟用创可贴给她贴的,说“贴了这个,就不疼了”。“解个安全带都怕我吃了你?”他眼底盛着笑意,指尖轻轻蹭过那道旧疤,“还是说,一回来就紧张了?”
林知夏的脸颊瞬间泛热,从耳根红到下颌,她别开眼,看向窗外的老槐树,声音细若蚊蚋:“谁紧张了,就是……有点痒。”话没说完,就听见顾沉舟低低的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腕传过来,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半拍。
推开车门,巷子里的风裹着槐花香飘过来,混着老房子特有的烟火气,一下子把人拉回多年前的夏天。顾沉舟走在前面,黑色皮鞋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带着沉稳的节奏。走到巷尾那扇斑驳的木门时,他停住脚步,回头朝她伸出手:“来,我推,你小心点,门轴有点卡。”
木门“吱呀——”一声响,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叹息。门板上的红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浅棕色木纹,门环是铜制的,被磨得发亮,上面还留着小时候两人一起晃门环玩的痕迹。推开门的瞬间,院子里的老槐树率先撞进眼帘——树干比小时候粗了一圈,枝桠伸得很高,几乎要碰到二楼的窗台,细碎的槐花瓣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满地的碎雪。
树下的石凳还是老样子,青灰色的石面边缘被磨得光滑,依稀能看见小时候两人用彩色粉笔涂画的痕迹:左边是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黄色的粉笔还残留着淡淡的印子;右边画着一座小房子,窗户是用蓝色粉笔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里藏着当年的幼稚。林知夏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石凳上的粉笔印,触感粗糙,却带着童年的温度,她甚至能想起当时顾沉舟蹲在地上,认真画房子的样子,眉头皱着,像在完成什么大事。
“还记得这个吗?”顾沉舟走到石凳旁,弯腰捡起地上半根粉色粉笔,粉笔头有点受潮,捏在手里软软的。他蹲下身,在石凳空白处轻轻画了个小爱心,动作很慢,像怕弄坏了石凳,“小时候你总抢我粉笔,说粉色是你的专属颜色。”
林知夏看着那个小爱心,突然笑了,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粉笔:“谁说粉色是我专属?你当时还偷用我的粉色粉笔涂太阳呢!”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顾沉舟的掌心带着温热的汗,故意松开手让她抢,却在她拿到粉笔的瞬间,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起在爱心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舟”字。他的掌心裹着她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痒意从指尖传到心口,让她的手指微微发颤。
“慢点画,别蹭到手上。”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槐花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的耳尖瞬间泛红。两人的影子落在石凳上,叠在一起,像小时候无数次一起蹲在地上画画的模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合。
跟着顾沉舟走进客厅,日光透过木格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格子光影,像一块被切开的蛋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樟木香气,是墙角那只老衣柜散发的——衣柜是深棕色的,木纹清晰,铜制的把手被岁月磨得发亮,柜门上还贴着一张旧贴纸,是小时候流行的卡通人物,贴纸边缘已经卷了边,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笑脸。
客厅的地板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轻响,林知夏走得很轻,怕踩坏了这满屋子的回忆。她的目光扫过墙角,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时候玩的铁皮青蛙,绿色的漆已经掉了些,躺在地板的角落,旁边还散落着几颗玻璃弹珠,有蓝色的、红色的,都是当年她最喜欢的颜色。
“没想到还在。”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弯腰捡起铁皮青蛙,手指捏住青蛙的发条,轻轻拧了拧,“咔嗒咔嗒”的声响后,青蛙在他掌心跳了起来,虽然跳得没当年高,却依旧让林知夏惊喜地叫出了声。
“它还能跳!”她伸手去接,青蛙刚好跳进她的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童年的记忆,让她忍不住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顾沉舟看着她的笑脸,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他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槐花瓣,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肩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小时候你总抱着它睡觉,说青蛙能保护你不做噩梦。”
就在这时,顾沉舟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客厅东侧的墙面上:“你看那里。”
林知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顿住。斑驳的墙皮上,两排歪歪扭扭的小字被岁月晕开了边,却依旧清晰可辨——左边是“林知夏”,右边是“顾沉舟”,字迹幼稚,笔画有的粗有的细,中间画着一个笨拙的爱心,爱心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太阳,太阳的光芒是用虚线刻的,像小时候画的简笔画。
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带着夏日的蝉鸣和阳光的温度。那是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太阳把院子里的地面晒得发烫,她攥着顾沉舟偷拿出来的小刻刀,刀柄是木质的,有点磨手,却握得紧紧的。她踮着脚,努力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得高一点,汗水顺着额前的碎发往下滴,落在睫毛上,痒得她想眨眼,却怕刻歪了名字。
“小心点,划到手怎么办?”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奈的担心。他从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布传过来,稳稳地托着她,怕她踮脚站不稳摔下来。他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带着夏日阳光的温度,“我帮你扶着,慢一点刻,不急。”
“我要把名字刻在这里,以后我就是顾沉舟的新娘啦!”林知夏仰头冲他笑,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星,晃得顾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当时还不懂“新娘”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电视里说,刻了名字在一起,就能永远不分开。顾沉舟看着她的笑脸,喉结滚了滚,伸手替她擦掉额前的汗水,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好,以后你就是我的新娘。”
“想起来了?”顾沉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带着几分笑意。他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墙上的刻痕,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指腹蹭过“林知夏”那三个字的凹陷,能清晰地摸到当年刻得用力的地方,那里的墙皮有点松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怕碰掉了这珍贵的回忆。
下一秒,他忽然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不等林知夏反应,他伸出手,指腹轻轻刮过她的下巴——指腹温热,带着点粗糙的薄茧,痒意从下巴传到耳根,像有羽毛轻轻搔过。林知夏像被烫到似的往后躲,脚步没站稳,撞到身后的旧木椅,发出“咚”的轻响,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逗就躲?”顾沉舟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挠得林知夏的心尖发颤。他往前半步,逼近的气息里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混着客厅里的樟木香气,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从耳根到下颌,像染了胭脂,“躲什么?当年可是你说,要当我新娘的。”
阳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眼底的认真与笑意交织在一起。林知夏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这些年他的陪伴——她被绑架时,他单枪匹马救她;她生病时,他整夜守在床边;她误会他时,他耐心解释,从不生气。他就像这旧居的刻字一样,沉默却坚定地留在她的生命里,从未离开。
她咬了咬下唇,唇瓣被牙齿咬得有点发麻,没再躲开,只是小声嘟囔:“那、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谁知道长大后会怎么样。”她说着,指尖轻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悄悄看向他,想知道他的反应。
顾沉舟低笑出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皮肤,语气里满是纵容:“可我记到现在了。”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眼底的认真像要溢出来,“小时候说的话,我从来没忘过。你说要当我新娘,我就记了这么多年;你说喜欢老槐树,我就一直守着这院子;你说怕黑,我就每次都等你先睡。”
林知夏的眼眶突然发热,眼泪在里面打转。她看着顾沉舟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模样,还有满屋子的回忆,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顾沉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清晰,“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还一起偷摘过邻居家的葡萄?”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是,你当时非要摘最高的那串,结果踩空了,还是我接住你的。后来邻居家的叔叔出来骂,我把你护在身后,说葡萄是我摘的,被他骂了好久。”
“我记得!”林知夏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笑得很开心,“你当时还说,以后再也不偷摘葡萄了,要给我买最甜的。”
“嗯,后来我给你买了,你还说没有偷摘的甜。”顾沉舟替她擦掉眼泪,指尖的温度带着温柔,“小时候总觉得偷来的东西最甜,长大后才知道,只要是和你一起,什么都甜。”
两人走到墙前,顾沉舟握着林知夏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刻刀——和小时候那把很像,木质的刀柄,有点磨手。他带着她的手,在“林知夏”和“顾沉舟”中间的爱心旁边,轻轻刻了一个小小的“?2023”,刻痕不深,却带着郑重的心意。
“这样,就把现在和小时候连起来了。”顾沉舟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槐花香的气息,“以后每年我们都来,再刻一个,直到这面墙刻满我们的时光。”
林知夏靠在他怀里,看着墙上的刻字,老槐树叶在窗外轻轻晃动,光斑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沉舟掌心的温度,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还有满屋子的樟木香气和槐花香,这些都像一张温柔的网,把她裹在里面,让她知道,无论时光过去多久,这个男人,这个院子,这些回忆,都会永远陪着她。
顾沉舟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走吧,带你去看看我们小时候的房间,还留着你当年掉在床底的布娃娃呢。”
林知夏点点头,跟着他往二楼走,脚步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稳。楼梯的木扶手带着岁月的温度,每一步踩上去的“咯吱”声,都像在诉说着童年的故事。她知道,这场回到童年的旅程,不是结束,而是他们未来无数个幸福日子的开始,就像墙上的刻字,会随着时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