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雾还没散，马良的乌木马车刚驶出丞相府侧门，就被巷口的人群围了个严实。烂菜叶子带着露水砸在车帘上，黄泥巴顺着车辕往下淌，还有人隔着车窗骂：“马良！美洲殖民开发公司的股票又被你藏起来了吧？我们天不亮就来排队，连个号都没摸着！”
马良缩在车厢里，死死攥着衣角，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已经是他十几年里的日常了——从最早东瀛开发公司股票发售，到后来南洋、南印度、非洲开发公司，再到如今的美洲银业、美洲殖民开发公司，只要有新股票上市，他的马车就少不了被烂菜叶子、烂泥巴“光顾”。
“各位乡亲，股票是公司董事会定的份额，我真的没办法啊！”马良隔着车帘喊，声音里满是无奈。可回应他的，只有更多的咒骂和杂物——有人扔了个烂鸡蛋，砸在车窗上，蛋黄顺着玻璃往下流，糊住了窗外的视线。
他想起半个时辰前，父亲马周的马车驶出正门时的场景。那时巷口也站着这些人，可他们不仅没扔东西，还纷纷拱手问好：“马老丞相早！”“丞相大人慢走，注意身体！”那恭敬的样子，跟现在对着他的凶神恶煞，简直判若两人。
“凭什么啊……”马良靠在车厢壁上，心里又委屈又郁闷。父亲马周一生耿直，深受百姓尊敬；他明明跟父亲一样，没做过半点徇私舞弊的事，却成了所有人的出气筒——股票涨了，买不到的人怨他藏私；股票跌了，亏了钱的人也怨他没提前提醒，好像所有不如意，都该算在他这个交易所管事头上。
马车好不容易冲出人群，驶上大街，可麻烦还没结束。街边包子铺的伙计正端着蒸笼出来，见了他的马车，故意往地上泼了盆脏水，溅得车轮上全是泥；路边玩耍的小孩，也捡起石子往马车上扔，嘴里还喊着“坏马良，藏股票！”
马良闭着眼，假装没看见。这十几年，他早就习惯了——从最开始的愤怒反驳，到后来的据理力争，再到现在的默默忍受，他知道，跟这些人讲道理没用。他们心里憋着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而他这个“交易所管事”，就是最合适的靶子。
他想起去年美洲银业开发公司股票发售时的场景。那天他特意提前半个时辰到交易所，想亲自盯着摇号过程，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摇号刚结束，就有没摇到号的人冲进交易所，掀翻了他的办公桌，还把账本扔在他脸上，骂他“跟勋贵勾结，把股票都内定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人里，有不少是被人煽动的——有些勋贵富商为了掩盖自己垄断股票的事实，故意把矛盾引到他身上，让他替他们背黑锅。可他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他只是个小小的交易所管事，根本得罪不起那些勋贵。
马车驶到交易所门口，马良刚下车，就见户部侍郎的管家在等着他。管家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英国公府想要美洲殖民开发公司股票五千股，还请马管事多费心。”
马良接过纸条，苦笑了一声。又是这样——一边是普通百姓抢不到股票的怒火，一边是勋贵世家不断递来的“请求”，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要是不给英国公府留股票，说不定明天就会被调离岗位；可要是留了，百姓的怒火只会更盛，下次他的马车，恐怕就要被扔砖头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董事会商量的。”马良对着管家说，声音里满是疲惫。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马良站在交易所门口，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一阵茫然。他想起自己刚当交易所管事时的雄心壮志——他想建立公平的股票交易制度，让普通百姓也能买到好股票，赚到钱。可十几年过去了，他不仅没做到，还成了百姓眼里的“坏人”，成了勋贵手里的“棋子”。
“马管事，您来了！”交易所的账房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表，“昨天美洲银业的股票又涨了，好多没买到的人，又在门口闹了，说要找您要说法！”
马良叹了口气，接过报表，快步走进交易所。他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在百姓的咒骂和勋贵的压力中度过了。他多么希望，有一天，普通百姓也能像勋贵富商一样，轻松买到好股票，不用再把怒火撒在他身上；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得到百姓的尊敬，而不是每天被烂菜叶子、烂泥巴伺候。
可他也知道，这很难。只要辽国的殖民开发还在继续，只要勋贵世家还掌控着开发公司的董事会，普通百姓就很难公平地买到股票，而他这个交易所管事，就永远是那个“出气筒”。
中午时分，马良趁着没人，偷偷溜出交易所，想回丞相府吃口饭。可他刚走到巷口，就见几个百姓举着烂菜叶子，正等着他。“马良！你还敢出来！美洲殖民开发公司的股票，你到底给不给我们留！”
马良吓得赶紧躲回交易所，连饭都没敢吃。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父亲送来的家书，信里父亲劝他“凡事放宽心，问心无愧就好”。可他怎么能放宽心？他每天都活在别人的怒火里，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自己就被百姓的怒火淹没，被勋贵的压力压垮。
傍晚时分，马良的马车终于驶回丞相府。车帘上沾满了烂菜叶子和烂泥巴，连马身上都溅满了脏水。他刚下车，就见父亲马周站在门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今天又受委屈了？”
马良点点头，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爹，为什么他们对您那么恭敬，对我却这么凶啊？我明明跟您一样，没做过坏事啊！”
马周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因为爹是丞相，他们觉得爹能为他们做主；而你是交易所管事，他们觉得你能决定股票的归属。他们心里有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你只是刚好站在了那个位置上。”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别灰心。陛下最近在考虑改革股票交易制度，准备增加普通百姓的股票认购份额，还会成立专门的监管机构，防止勋贵垄断。等制度改革了，百姓能买到股票了，就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马良抬起头，眼里满是希望：“真的吗？那太好了！”
马周点点头，笑着说：“当然是真的。再忍忍，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马良看着父亲的笑容，心里的委屈终于少了些。他知道，父亲不会骗他，陛下也不会忘了百姓。总有一天，他这个交易所管事，不用再每天被烂菜叶子伺候，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活着；总有一天，普通百姓也能公平地买到股票，大家都能靠着殖民开发的红利，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