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贵从主峰归来,立刻将面见掌门以及徐秋缘峰主亲自执掌宗门暗部,并同意指导他们暗卫的消息告知了核心几人。
众人听闻,反应比周富贵当时好不了多少,皆是震惊莫名,随即涌起的便是巨大的振奋与安全感。有元婴峰主级别的力量在背后支持,意义截然不同。
很快,徐秋缘派来的人便到了。并非想象中气息凌厉的剑修,而是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如同寻常账房先生的中年修士,自称“文先生”。他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但一双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人心,举止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文先生的培训,并未从高深的法术或凌厉的杀招开始,而是在密室中,对李香珺,王铁塔、包大通、侯山、金魁等人人,进行了一场关于“暗卫”本质的洗礼。
“暗卫,非是刺客,亦非单纯的护卫。”文先生声音平和,却字字敲在众人心头,“其核心,在于预与控。预判风险,控制事态。武力,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而非首选。”
他看向王铁塔:“王铁塔,勇武可嘉,然暗卫之武,更重隐匿、一击必杀、乃至舍身断后。你需要学习的,是如何将你的力量,用在最关键时刻,如何判断何时该进,何时…该不惜代价地退,以保全更重要的人和信息。”
王铁塔似懂非懂,但重重抱拳:“俺听先生的!”
目光转向包大通:“包管事,你人脉广布,此乃优势。然情报之道,真伪难辨。你需要建立的,不是更多的酒肉朋友,而是一套可靠的信息源筛选、交叉验证与风险评估体系。有时候,一条来源明确但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价值远超十条来源不明的重磅消息。”
包大通冷汗微冒,连连点头。
“侯山,”文先生看向身形灵活的侯山,“你擅追踪,但追踪与反追踪一体两面。从今日起,你要习惯将自己置于猎物的位置思考,学会如何彻底抹去自身痕迹,如何利用环境制造假象,如何判断跟踪者是否已被反向标记。”
侯山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找到了新的挑战。
最后是金魁:“金魁,你的傀儡与阵法,是绝佳的‘眼’与‘耳’。但暗卫所需,不止于此。你需要考虑如何让它们更隐蔽,如何加密传递的信息,甚至……如何让它们在必要时,能成为迷惑敌人或同归于尽的‘弃子’。”
金魁默默点头,手指摩挲着一只金属甲虫。
至于周富贵和李香珺,文先生并未安排具体训练,而是与他们进行了数次长谈,内容涉及大局分析、势力权衡、人心把握以及如何在庞杂信息中提炼出关键线索,制定战略决策。
一次长谈间歇,周富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身旁的李香珺感慨道:“李师姐,文先生说得对,咱们以后处理这些暗处的事情,确实得更冷静些,不能动不动就上火。我这脾气,是得改改了。”
李香珺正凝神思考着刚才文先生分析的一处关窍,闻言,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嗯,周师弟你是该改改。”
周富贵被她这干脆的回答噎了一下,胖脸一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李师姐,你…你这脾气好像也没比我好多少吧?上次丹鼎殿那孙老儿来挑刺,你差点没直接用丹炉砸他脸上!总劝我说脾气不好,让我改改,那你脾气好,你就不能忍忍吗?”
这话一出,密室角落正在默默调试傀儡虫的金魁动作一僵,连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包大通和侯山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李香珺终于抬起头,美眸平静地看向周富贵,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反问:“所以,周师弟的意思是,因为我脾气也不好,所以就没资格说你,或者…我就该忍着?”
周富贵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不是不是!李师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是…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一起改,一起进步嘛!”
看着他这怂得快缩成一团的样子,李香珺眼底深处闪过笑意,但面上依旧清冷,重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哦。那你先改给我看看。”
周富贵:“……” 他张了张嘴,看着李香珺那副懒得理你的模样,最终所有话都化成无声的哀叹,胖脸上写满了委屈但不敢说。
这个小插曲让紧张的训练氛围轻松了些许,也让众人意识到,即便是他们这些核心,也各有各的性子,磨合与成长,并非易事。
当然,培训并非一蹴而就,文先生制定了长期的计划,并留下了基础的训练法门与注意事项。同时,他也带来了徐秋缘的警告:暗部只会提供指导与有限的资源支持,具体人手培养、内部管理、日常运作,仍需他们自己解决。
压力重新回到周富贵等人肩上,但这一次,他们方向明确,底气也更足。
周富贵立刻行动起来,督促众人严格按照计划,开始物色和培养副手。他深知,只有尽快将具体事务分担出去,他们这些核心才能腾出手来修炼,才能真正让暗卫运转起来。
一日,密室中,文先生平和的目光扫过在场五人——周富贵、李香珺、王铁塔、包大通、侯山。金魁则在角落安静地调试着他的傀儡,仿佛置身事外,却又将每一个字都收入“耳”中。
“今日,我们不谈术法,不论追踪,只问本心。”文先生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假设一情景,诸位需凭本能作答,无需深思熟虑。”
他略微停顿,营造出足够的悬念,才缓缓道出:“假设你等途径一村庄,恰遇匪徒行凶,屠戮村民。你等全力赶至,然终究迟了一步,村中已无活口,唯余一奄奄一息的老妇,与一藏于尸堆中幸存的孩童。”
众人的心神瞬间被带入那血腥而绝望的场景。
文先生继续道:“那老妇弥留之际,见你等前来,非但无感激,反以残存之力,指责你等姗姗来迟,言若非你等迟来,其子其孙、满村亲邻皆不会死,将所有罪责与怨恨,尽数归咎于你等之身。那孩童听信老妇之言,看向你等的眼中,唯有刻骨铭心之恨意。”
“问,”文先生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面孔,“此时,你当如何?”
问题抛出,密室陷入短暂的沉寂。
王铁塔最先反应,他眉头紧锁,瓮声瓮气道:“俺会告诉那娃,是那些天杀的匪徒干的!跟俺们没关系!俺们是来救人的!”
文先生不置可否,看向包大通。
包大通搓了搓手,小眼睛转动:“这个……可以先安抚,解释清楚咱们是路过,已经尽力了。然后……或许可以给那孩子一些银钱,帮他找个安置之处?”
侯山则冷哼一声:“解释?何必与一稚子多做解释!直接拎去官府或有善名之地安置便是。吾等问心无愧即可,何须在意他人误解?”
文先生目光最后落在周富贵和李香珺身上。
周富贵胖脸上早已没了平日的嬉笑,他眉头紧皱,显然在认真思考,半晌才迟疑道:“我……我大概会很难受,憋屈。但……还是会试着解释,然后尽量安置好那孩子吧?总不能丢下不管……”
轮到李香珺,她清丽的容颜上神色平静,朱唇轻启,声音清晰而冷静:“不解释,不承诺,不留痕。”
短短七个字,却让周富贵等人都是一愣。
李香珺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淡然解释道:“老妇将死,其言偏激,乃人之常情,无需辩驳,亦辩驳无用。孩童心性未定,先入为主之恨,非言语可消。此时多言,徒增纠缠,或引其执念更深。”
“既已迟了,无力回天,首要之事,非是求得理解或自我宽慰,而是处理后果。”她继续道,“检查是否还有生还者,若无,便需确认匪徒去向,评估其是否会折返或是否尚有同党,确保自身与那孩童不再陷险境。之后,将其带至安全城镇,寻一可靠善堂或人家安置,留下些许银钱,悄然离去。”
“吾等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而非他人感念。沾染因果过甚,于暗卫行事,是为大忌。若因一时不忍,暴露行踪,或引来后续无穷麻烦,反失大局。”她的分析冷静得近乎冷酷,却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文先生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并未表态,而是看向角落:“金魁,你以为呢?”
金魁抬起头,慢吞吞地道:“李师姐所言,是标准答案。但……我可否在安置那孩子的善堂附近,留一只低阶无危害的观察傀儡?只看他三年,若他安稳,便收回。若他……执意寻仇,也好提前知晓。”
文先生终于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众人:“王铁塔,重情义,然易被情绪左右,需修冷静。包大通,思虑周全,却稍显优柔,需练决断。侯山,果决利落,然失之仁厚,需存一丝慈悲。周富贵,本性良善,易生愧疚,需明责任边界。”
最后,他看向李香珺和金魁:“李香珺,理智清醒,大局为重,已得暗卫行事三昧。金魁,思虑深远,补遗缺漏,甚好。”
他总结道:“今日之问,非考对错。暗卫行事,常在阴影之中,见惯生死悲欢,需有铁石心肠,亦不可全然泯灭人性。如何在情、理、责、利之间取得平衡,是尔等终身的功课。记住,很多时候,最快的刀,并非最利的剑,而是最冷的心,与最清醒的头脑。”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众人心头。尤其是周富贵、王铁塔几人,只觉以往许多模糊的想法被瞬间点透,对暗卫二字的分量,有了更深刻也更沉重的认识。
这时,周富贵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文先生,那……若是您当年遇到这般情景,会如何做?”
文先生看了他一眼,脸上那平淡无奇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在谈论天气般的寻常语气说道:
“文某平生,不杀女人,不杀孩童。”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心想这算什么回答?这与眼前的情景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然而,文先生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想象中的老妇与孩童,继续说道:
“然后,你之孙并非女子。” 他的目光落在孩童身上。
“而你,”他的目光转向那老妇,语气依旧平淡,“并非孩童。”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周富贵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文先生那平淡的话语背后,蕴含的竟是如此酷烈、如此决绝的判断与行动!
他根本无需解释,也无需安置。在他的准则与判断下,那心存怨毒、试图将仇恨种子植入孩童心中的老妇,已非不杀之列的女性;而那被仇恨充斥心灵的孩童,在他眼中,也已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孩童。
这并非残忍,而是一种基于自身准则与局势判断的、极致冷酷的解决方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看着众人骇然的表情,文先生淡淡道:“此乃文某个人行事准则,并非标准答案。只是让尔等知晓,这世间,行事之法,并非只有温良恭俭让一种。”
就在众人心绪未平之际,文先生再次开口,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场景相似,意味却更深长。
“假设,尔等执行暗卫任务,途径一村庄,发现此地刚遭妖魔屠戮,血流成河。”文先生的声音将众人拉入另一个血腥的场景,“你等愤而出手,将来不及遁走的妖魔尽数诛灭。然,清理战场时,发现全村竟余一男子生还,藏于地窖之中。”
他目光扫过众人逐渐凝重的脸:“你等将其救出,本以为他会感恩戴德。不料,那男子目睹亲人惨状,心神崩溃,非但不感激你等救命诛魔之恩,反而状若疯魔,指着你等鼻子厉声指责:你们既然有如此本事,能杀光这些妖魔,为何不早点来?!若是你们早点来,我爹娘、我妹妹、全村的人就都不会死!都是因为你们来晚了!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问,”文先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更强的冲击力,“此时,你当如何?”
这一次,密室内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
王铁塔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显然被这忘恩负义的指责气得不轻,但他张了张嘴,想起文先生之前的点评,又把话憋了回去,闷声道:“俺……俺不知道!总不能揍他一顿吧!”
包大通眉头拧成了疙瘩,喃喃道:“这……这真是……救人还救出仇来了?解释怕是也没用啊……”
侯山脸色阴沉:“此子心性已扭曲,救之无益,反是祸患。不若……”他话未说尽,但眼中寒光已表明态度。
周富贵胖脸皱成一团,感觉心里堵得慌,憋屈无比:“这他娘的……比被那老妇指责还难受!我们明明做了好事,杀了妖魔啊!”
李香珺依旧是最冷静的那个,她沉吟片刻,道:“情形与之前类似,但略有不同。其一,妖魔虽除,需确认是否还有潜伏或后续风险。其二,此人心神受损,言行偏激,其责难源于巨大悲痛与无力感,并非理性判断。”
她看向文先生:“我以为,仍应以处置为先。将其带离险地,若有可能,寻医者或修习宁神功法者为其安抚心神。无需与其争辩,亦无需因其指责而动摇本心。吾等诛魔救人,问心无愧即可。若其日后仍执迷仇恨……那便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金魁补充道:“可记录此地事件,包括男子样貌、言行。若其未来走入歧途,或可提前预警。”
文先生微微颔首,对众人的反应不置可否,却转而问道:“可知此问与前一问,关键区别在何处?”
众人思索间,李香珺率先开口:“前一问,我等是路过,是意外。后一问,我等是执行任务,是有意而至,且展现了能力。”
“不错。”文先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前一问,责难源于命运弄人的迁怒;后一问,责难则源于能力与责任的捆绑。他人会因你有能力,便认为你有义务,若结果不佳,便是你未尽义务。此乃人性常情,亦是暗卫乃至位高权重者,常需面对之困境。”
他目光变得深邃:“暗卫行事,很多时候并非为了得到感激与认可,甚至要准备好承受误解与怨恨。你们的行动,可能拯救万千生灵于水火,也可能因一步之差,满盘皆输,承受千夫所指。能否在这种不公的责难下,依旧坚守本心,明晰自身职责之边界,不为外物所动,坚定地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他再次看向众人,语气凝重:“现在,再想想,你们当如何?”
密室之内,落针可闻。众人皆陷入沉思,不仅仅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更是在咀嚼文先生话语中那沉甸甸的分量。
这时,侯山忍不住学着周富贵之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文先生,那……若是您当年,遇到这第二种情形,又会如何处置?”
文先生闻言,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变化,嘴角似乎微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右手并指如剑,随意地向前虚点了一下。
刹那间,一股虽不强烈却凌厉到令人神魂刺痛的剑意一闪而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脖颈一凉,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刃刚刚贴肤而过。
然后,文先生收敛气息,重新坐下,用那种依旧平淡,但此刻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文某当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顿了顿,用一种凛然正气的口吻,沉声喝道:
“妖孽!竟敢妄图以人族之躯,行惑乱人心之举,坏我道心!吃我一剑!”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周富贵等人彻底石化,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铁塔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喃喃道:“妖……妖孽?附身?”
包大通猛地打了个寒颤,小脸煞白。
侯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那缕剑意仿佛还残留着寒意。
连一向清冷的李香珺,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金魁默默低头,在自己随身的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笔尖都有些发颤。
文先生看着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出剑需快、准、稳,要确保只斩附身妖孽,不伤及人族本体分毫。此乃技术活,非心性果决、剑术精湛者不可为也。”
众人:“……” 这根本就不是技术活的问题好吧!
文先生这才淡然解释道:“此乃应对道德绑架与心力攻击之一法。当你无法在对方设定的逻辑框架内自证清白时,不妨跳出其框架,重新定义问题之本质。彼时那男子,心神崩溃,怨气冲霄,言行已与受妖魔蛊惑无异。我那一剑,斩的不是其人,是其心中已成形之魔念,亦是为了打断其沉沦之势。”
他目光扫过恍然又心有余悸的众人,总结道:“再次重申,此非标准答案,乃文某个人之选择。授之于尔等,是望尔等明白,暗卫之道,诡谲万变,有时需行非常之事,破局之关键,往往在于能否看透表象,直指核心。心性之锤炼,并非一味忍让或冷酷,亦需有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文先生看着被前两个问题冲击得心神摇曳的众人,抛出了第三个,也是最终极的问题。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
“前两问,考的是尔等面对无辜者责难时的心性。现在,我问最后一句——”
他刻意停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假设,尔等此刻并非路过,而是在执行一项至关重要的暗卫任务。任务的核心,便是守护鹿亦凡之周全,不容有失!”
“场景一,你等护卫鹿亦凡途径村庄,恰遇匪徒屠村,情形与第一问同。你等赶到时,匪徒尚未完全离去,村民危在旦夕。”
“场景二,你等护卫鹿亦凡途径某地,发现前方村庄正遭妖魔屠戮,情形与第二问同。”
文先生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冷的剑锋扫过每一张骤然绷紧的脸:
“问!此两种情形下,你等当如何?那村庄,是救,还是不救?那任务,是继续,还是暂停?”
“记住,尔等的首要且唯一的核心职责,是确保鹿亦凡绝对安全,顺利抵达目的地!任何节外生枝,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变数,将你们和他,一同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轰!
这个问题如同九天惊雷,在密室内炸响!
之前的所有纠结、所有关于人性与道德的思考,在守护鹿亦凡这个绝对前提面前,仿佛都变得苍白而奢侈!
王铁塔双目瞬间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显然内心陷入了挣扎。救村民是义,护老鹿是忠与责,二者冲突,让他这直肠子几乎要崩溃。
包大通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算计利弊的本能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失灵。
侯山眼神闪烁不定,以往所有的果决在鹿亦凡这三个字面前都变得犹豫起来。
连最为冷静的李香珺,此刻也紧紧抿住了嘴唇,纤纤玉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显示着她内心的剧烈波动。
她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救人是否会暴露行踪?是否会延误时机?是否会引来更强的敌人?风险有多大?成功率有多少?每一个变量都关乎鹿亦凡的生死!
金魁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手指飞快地在膝盖上虚点,仿佛在操控着无形的傀儡进行着无数次推演,脸色越来越凝重。
周富贵胖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文先生,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先生!若……若我们出手够快,能否两全?”
文先生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如铁:“匪徒或妖魔之中,是否会藏有高手?其背后是否另有指使?你们出手的动静,是否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救援过程,是否会耽搁哪怕一炷香的时间?而这一炷香,是否就可能让你们的行踪被敌人测算到,从而在下一处必经之路上,布下你们无法抗衡的死局?”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水浇头,让周富贵瞬间哑口无言,脸色灰败。
“暗卫,不是侠客。”文先生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们的首要任务,永远只有一个!在确保任务核心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方可量力而行。若风险不可控,若可能危及核心目标……”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道:
“那么,即便眼前是尸山血海,是万千生灵哀嚎,尔等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绕道而行!”
“甚至,若有必要,主动制造混乱,引开可能存在的视线,也要确保核心目标悄无声息地通过!”
“这便是暗卫的宿命,也是尔等选择这条路,必须承受的重量!”
密室内,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假设,而是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实。当他们肩负起守护鹿亦凡,守护黄枫谷核心的重任时,他们的心,就必须硬起来。
对敌人的狠,固然重要。
但有时候,对自己良心的狠,对无关者命运的漠然,才是暗卫最残酷的修行。
文先生看着这群备受冲击的年轻人,知道火候已到。他没有再逼迫,只是缓缓坐下,重新端起了那杯早已凉透的茶。
有些选择,需要他们自己在漫长的黑夜中,反复咀嚼,直至将其融入骨髓,成为本能。